衛會下筆極快,一蹴而就,這邊聽虞松道:「毌純等紛紛請求出戰,屬下以為不可,諸葛恪這次傾舉國精銳來襲,為的就是求戰。大將軍,昔年周亞夫堅壁清野於昌邑,而吳、楚自敗,不若仿效此計。」
遠的不說周亞夫,只說太傅在時,堅壁清野也是屢試不爽。桓行簡往榻上一坐,托腮凝神,手指無意摩挲著紋理細膩的梅花筆洗。一張臉上,看不出什麼端倪,頓了一頓方說:
「這回,我要親征。」
一語既出,滿座譁然。安東將軍削爵,一時半刻自然不能再去監軍,眾人面面相覷,紛紛勸阻,虞松也委婉建議道:
「士季曾跟大將軍說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此戰雖事關重大,可大將軍親徵實在是冒險。」
沉思了片刻,想起一人,「不若大將軍下旨命太尉領兵奔赴淮南,也是一樣的。」
這戰對桓家而言,意義非凡,虞松等皆知桓行簡交託他人斷不會放心,可太尉是他親叔父,又有足夠聲望打諸葛恪無論怎麼看都綽綽有餘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尉只比太傅小兩歲,如今同樣是年過古稀的老人,領幾十萬大軍亦有不小風險。
一雙雙眼睛,不約而同瞧著桓行簡,此刻,室內靜寂,不複方才你一言我一語獻策喧鬧。外頭草叢裡蟲鳴不已,突然清晰,桓行簡不禁把視線望向了外頭漆黑的夜,晚風源源送著花香進來,他一恍神,醒悟般記起:
天黑透了。
他不為所動地看了看眾人,淡淡道:「這最硬的骨頭,我自己不去啃能讓誰去啃?」
底下騷動,還要諫言,他一揮手:「不必多說,我主意已定,衛會,給毌純去書,命他暫且按兵不動,聽我調度。」
見他意志堅決,眾人訕訕地各自閉嘴不好再勸,窸窸窣窣,魚貫退出,等人走差不多了,衛會把寫好的書函給他讀了遍才裝封,心裡雀躍,血液沸騰,大將軍親征,他終於有機會也能跟著策馬馳騁了。
左右一看,虞松傅嘏兩個還在那研究輿圖,兩個人,也都是一派肅然。手一摸茶盞,都涼了,衛會命人進來換茶,卻見桓行簡竟走了出去,眨眼的功夫,就消融在了夜色里。
沒找到嘉柔。
寶嬰兩條腿都要斷掉,麻木不覺,她那張臉在火把的映照下,眉頭緊擰,兩片嘴唇,咬了松,鬆了咬。
跟著其中一支隊伍,跑了兩個時辰,人幾乎虛脫。眼見時辰越來越晚,墨藍的天上,只有無言的星子默默注視著他們的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