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前面有吳人等著,記住了,你晚些出來,我去把他們引開,不要管我,無論發生什麼只要有一線生機你都要記得往壽春方向跑!」
方華早聽得淚流滿面,知道他這一去,便是再不能回頭,哽咽把腦袋重重一點,目送他先去了。
果然,吳軍算準這段時日張田必會不斷遣人出去送信,心下猜出合肥城情勢不妙,在此路口設防,輕而易舉捉住了李義。
隨即撤回,一番逼訊,卻不料李義跟劉三一樣都是硬骨頭。騎兵把他綁在馬後,沿著凸凹不平的路,拖了半晌,灰塵漫天剮蹭的李義一身襤褸冒血,骨頭都散了架。縱然如此,依舊咬牙不吭,無奈之下把人押到合肥城下,哄誘道:
「只要你說句大軍既班師撤回洛陽,吾等盡作棄子,何不早降?太傅便能給你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怎麼著,也好過你如今一個無名無姓的小卒。」
李義早磨的一嘴血泡,一拉一扯,儘是撕裂般的痛,他揚眉一望,儼然可見城頭飄著的軍旗,還有手持兵刃矗立的同袍們,正都無聲望過來。
白晃晃的日頭下,只有旗子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好,把我再送近兩步,好叫他們都聽得到。」李義一張口,腦子裡分明有根筋拉扯著跳疼。背上,忽被人猛推了幾把,他踉蹌站住,最後依依四望兩邊不老青山,此處異鄉,並非他的家鄉,但卻是無數將士為之捍衛的疆土,李義忽咧嘴一笑,用盡平生力氣大聲高喊起來:
「壯士們!大軍就在合肥不遠了,勿要投降!勿要投降!」
話音剛落,李義的嘴立刻被吳人用短刀砍得血肉模糊,他狠命一掙,張著血淋淋的嘴喉嚨里發出嘶嘶的聲音,音節斷續,再無多少力氣。直到胸口忽一陣痙攣的痛,他低頭看了看糊血的矛尖,應聲倒地。
地上黃土震起,漂浮的塵埃模糊了最後的視線,青山之上,是湛藍澄明的天空,白雲有信,他心裡最後叫了聲「娘」,頭一歪,徹底氣絕。
女牆上兵丁們見李義不屈而死,頓時士氣倍增,一排排長矛如林般高高舉起:「大魏男兒,誓死不降!大魏男兒,誓死不降!」
張田眼中迅速閃過一抹晶然,把兜鍪一正,對門督充滿希望道:「方華應該脫身了,壽春一定能接到消息!」
這邊,方華果趁李義的調虎離山之計逃了出來。然而,他不敢掉以輕心,一人,一馬,背負著全城的希冀腦子裡只有一個方向,便是壽春。
半途遇雨,他只能在樹下同他唯一的夥伴--一匹灰濛濛的馬兒相依相靠。這樣的雨不停,只讓道路愈發泥濘,可他不能一直這麼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