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行簡酒盞一放,拈起手巾,隨意揩兩把,很大度道:「無妨,不必了你先下去。」
須臾之間,便可定生死。
底下李豐的兩隻眼黏在蘇爍身上,那顆心,隨著他的動作一下被提到半空,陡然間,又重新落回肚子裡,這一瞬,說不出是遺憾還是慶幸。
正一頭的汗,冷不丁的,桓行簡的目光投過來,兩個人視線驟然一撞,李豐簡直不知道自己該擺出個什麼表情應付,僵硬如許,忙把目光錯開,看了看對面新遷中護軍的許允,卻也只是一匯,彼此很快分開。
殿內,生著融融炭火,將洛陽的天寒地凍一併擋在了外頭。很快,歡笑聲從席間響起,李豐如坐針氈,國丈亦是如被架在火上烤,幾要暈厥。獨獨桓行簡不動聲色,只時不時掠兩眼眾人反應,自己則一直含著淺笑,夾菜飲酒,樣樣不落。
酒酣耳熱的,君臣之間,看上去和諧融洽了許多。
直到宴會散了,桓行簡帶著大將軍府的戍衛又浩浩蕩蕩地出宮去。回到公府,倒是石苞先鬆了口氣,道:「郎君,我看黃門監的反應,分明是想摔杯為號。這回,他們沒輕舉妄動,只是不知道下回要找什麼由頭了,不可不防。」
他如何看不出?只是,猜測終是猜測,今日李豐等人的反常已經足夠明顯。桓行簡沉吟良久,算算時辰,招來虞松:
「你去李豐府上,就說我有事要見他。」
身為最核心的幕僚,虞松自然知道桓行簡一直以來對李豐的疑心,可今日殿內事他渾然不知,於是道:
「大將軍是拿到證據了?」
「沒有,」桓行簡搖搖頭,虞松作難道:「大將軍,若是沒有證據,中書令到底是重臣,又是宗親,貿然定罪,只怕輿情麻煩。」
桓行簡的表情忽有了細微的變化,點點頭:「我清楚。」
虞松向來最細心謹慎,斟酌再三,將所有可能的結果想了個遍,道:「屬下擔心,他若是察覺了什麼挾持天子調動禁軍,到時,事態就不是那麼好控制的了。」
桓行簡哈哈一笑,眼裡儘是蔑視:「就他?今日他屯兵於宮內,都沒敢動手,窩囊廢,叔茂儘管去,他必定會來。」
見桓行簡如此肯定,虞松便獨身來中書令府上。果然,李豐十分訝異,本在家中正跟兒子長吁短嘆今日錯過的良機。一聽虞松來訪,幾乎從榻上栽落。
「父親不要去,此行兇險莫測。」李韜忙阻止他,李豐則搖頭,「虞松說大將軍邀我議政,我若不去,他定會疑我。」
李韜急道:「父親,今日立冬,你們都剛從宮中回來,他能有什麼緊急的政事需要父親去他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