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安想起三浦綾子的小說,女主角揚子,在自殺前的遺書里這樣寫到,"爸爸媽媽,多年以來身為賴家女兒,受撫養的恩惠,沒有報答就這樣死去了,非常對不起,不久前我才說,有人殺我我也要活,我自以為,自己是永遠不會自殺的人。人的信念原來是如此的不可靠。"
信念。信念。是個多麼可笑的字眼。
就像她蘇安安拼了一口氣,念書,考學,愛人,就落得如此下場,在暴風驟雨的深夜裡被男朋友趕出家門。雨水發白,樹木光影,原來宇宙的存在,並不是因為某一個人,更不是因為愛情。
曾經說過,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會愛你,永遠。
曾經說過,我總會在有生之年,等到你愛我。
你愛別的女孩,我就會站在旁邊,一直看。看著你們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只要你幸福,我就會幸福。我的幸福是因為你而存在的。
我曾經以為,我只要看著你,頭頂和你同一輪的太陽和月亮,我就能跟著地球一起公轉自轉。
可是,我終於累了。人的信念如此的不可靠,只是仰賴著愛,原來是沒辦法活下去的。
周南,我估計等不到你來愛我了。
從今天以後,我會害怕所有的壞天氣,這樣的天氣顛覆信念,讓一個心持堅定信念的人垮台。
也讓我蘇安安,再也不肯相信愛情。
蘇安安站在路邊的綠化樹前,在雷聲中仰頭,閃電的白光從她混合著雨水和淚水的臉上掠過。
周南坐在沙發上,眼神空洞。
是誰說年少時的幼稚和過錯可以被原諒?
兩敗俱傷的殘局,人們像喪失了理智般地殺戮,他閉上眼,清晰地能夠聽到那個雨夜裡山路上的腳步聲,迅速而細碎地,秦怡似乎還在他身邊,長發飄散,死死抓著他的衣角說,不要去。不要去。她的眼淚滴在他的膝蓋上,他一個用力,抽了出來,秦怡被掀倒在床上。江超在他身邊拉著他的手,聲音里是從未有過的恐慌,手掌心是雨水的冰涼和汗的溫熱交疊,奇異的冰與火的重天。南子,拉著我,咱倆不能分開。快跑。他看到血光,他幾乎昏了過去,江超一把拉起他。小雜種。詛咒。那些惡毒的話語。他的身後是奔跑的火把。憤怒的人。
第48章 我不能悲傷地坐在你身旁(37)
周南顫抖著手撿起煙,淚水卻滴在了菸頭上,點不燃。
那個晚上,江超,他,還有小浩。如果小浩還在,也應該和他們這樣,談戀愛,打桌球,抽很狠的煙,他也還會像他17歲那樣,大聲地笑,江超他們三個聚在一起,總要比誰帥。
"我帥。"
"明明是我帥。"
小浩一手揪起一個人,"連毛主席都誇過我帥!你們倆,去,靠邊站著。"
小浩臉上疏朗的笑容。
人究竟是要怎麼樣,才能擺脫過去的罪惡?
周南呆呆看著自己頎長的雙手,不相信曾經上面曾經沾滿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