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笙尷尬道:「也許鄒大人不太懂這些繁文縟節,我見他官服陳舊,衣著簡樸,待客之茶也是十分普通的茶葉,想來家境是不寬裕的。」
「粗茶淡飯都沒有麼?尋常人都懂得禮數,莫說他不懂。」
好吧,鳳笙也不知該怎麼解釋了。
這時,門外來了個一個老僕,站在台階下道:「兩位大人,老爺備了粗茶淡飯,請二位前去用。」
說曹操曹操就到,兩人對視一眼,隨這老僕一同去了。
飯菜擺在一個廳里,還真是粗茶淡飯,就是些尋常人家的菜式,裝在粗瓷大碗中,擺了好幾碗。鄒運判正給鳳笙二人讓座,這時一個穿著圍裙的老嫗,端著一碗菜走上來。
鄒運判道:「飯菜乃老妻所做,萬萬別嫌棄。」
即使嫌棄也不會當面說啊。
不過等菜上齊後,鳳笙和童百戶拿起筷子嘗了嘗,味道還真不錯。談不上珍饈美味,但家常味道卻是頂頂足的,而且分量也多。
童百戶是行伍出身,最是厭惡文人吃喝全是小碗小碟,一筷子下去半盤菜沒了,這種分量很受他待見。
「方才李副運判還在埋怨我這主官太不通人情世故,本官倒也想出手闊綽,去街面上叫個席面,回來款待兩位大人。可惜俸祿有限,養家餬口都難,尋常家中米糧還需我與小兒墾地耕田才有,只能委屈二位大人吃這些粗茶淡飯。即使是這酒,還是自己釀的,算不得口感上層,全一個醇香。」
習武之人都好酒,童百戶咪了一口,頓時辣眯了眼。
果然夠醇!
就因為這酒,他方才對鄒運判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
鳳笙問道:「鄒運判可勿怪我多言,運判大人乃是六品官,每年的俸祿也有百兩。如若只吃粗茶淡飯,一家幾口應該綽綽有餘,何至於需耕田去換米糧?」
鄒運判一笑,老臉上的褶子深了幾分:「方大人只算一家用度,可有算這分司衙門各處開支?朝廷規制的官員吏目不過數人,可這偌大一處分司衙門哪處不需要人手,即使老夫一再裁減,也是入不敷出。」
「難道……」後面的話,被鳳笙吞了下去。
「方大人是說為何不收那些鹽商的辦公浮費,或者問他們討要好處?」
鳳笙面現赧然之色,大抵是入境隨俗久了,在她心目中,幾乎沒有幾個當官的是不貪的。范晉川算是一個例外,可這位例外在她的勸導下,對下屬偷偷撈點補貼什麼的,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沒辦法,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的事,在哪兒都不會存在,想要旁人忠心為你辦事,就得先把人餵飽了,總不能讓人餓著肚子跟你幹活兒。
「且不說這淮北鹽場蕭條至此,近多年鹽場已經裁減的只剩三處。這每年就出一趟綱鹽,老夫實在沒有那個手段,能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索性貪不了幾兩銀子,不如乾脆不伸手,免得污了一身清譽。」
鳳笙品味過來後,贊道:「老大人大智慧!」
鄒運判咂了一口酒道:「這不叫大智慧,不過是蠢人蠢辦法而已,是讓我攤上了這地方,如若換到泰州、通州兩處分司,看到那銀山銀海,鹽山鹽海,我也不敢保證自己不貪。」
「老大人說話挺有趣的。」童百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