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這位老對頭,正是榮國公夫人,鄭紈絝的生母古氏。
原來上月廟會,就是古氏先來一步,又靠著本地豪門的天然優勢,搶占了方丈每月只接待一名信徒的先機,今日居然又比沈氏先到,而且擺明還想再爭釋講。
寺廟裡這處專為富貴門第預備的小院裡,兩個夫人的交鋒正值激烈,都是寸步不讓,卻奈何古氏的性情,更比沈氏囂張跋扈,在場面上略占上風,沈氏極為鬱憤。
先是候在外頭的孫寧,得知風波已經鬧起,正要依計而行——
他作為在知州衙門任職的書辦,差事之一就是相隨夫人出門,照應安排瑣碎事宜,當然能夠預先得知沈夫人的行程,卻實在沒有辦法預見,榮國公夫人古氏今天又會和沈夫人狹路相逢。
故而他與春歸商量的計劃,是風波一起,由他稟知沈夫人。
不防卻被榮國公府的僕婦搶先了一步,踩著風火輪般飛奔到了院子裡,一路喊著:「夫人,大事不好!」
孫寧一想,有這僕婦通風報訊,倒也省了他再多事。
又果然沈夫人一聽,心花怒放,雖猜不出有何大事,也樂得坐壁上觀,趁機落井下石。
僕婦顯然也顧不得是否有旁人在側,氣喘吁吁噼里啪拉就是繪聲繪色的一番話:「那小賤人顧氏,今日竟在寺廟外頭,擺張帛書要賣身葬母,三爺聞訊,豈肯錯過,帶著十好幾人就趕了來,要買那小賤人,哪知小賤人又當眾反悔,還怒斥三爺是殺母仇人,激得三爺要將她拖回去重懲,小賤人一急,奔著牆上就撞了過去,轟隆一聲,竟然把一截院牆都撞塌了!」
古氏聽得搖搖欲墜:「三爺人呢?」
「小賤人這一撞,驚動了寺里的武僧,又不知從哪裡躥出來幾個閒漢,圍了三爺不讓走,三爺現在無法脫身。」
沈氏一邊聽著,興奮不已,又作出憤怒之色:「真沒想到,堂堂國公府的公子,居然為非作歹,行為恃強凌弱之事,可憐那女子,如此剛烈、寧死不屈,這一撞,撞榻一堵牆,豈不是香消玉殞?真造孽,鄭三爺這回,鬧出人命來,可難以息事寧人。」
古氏心中焦急,聽聞這話,更是勃然大怒:「那顧氏自願賣身,哪裡稱得上恃強凌弱,又是她先毀謗我家三郎是殺人兇手,三郎不憤,這才衝突,她自己撞牆死了,怨得了誰?」
這爭執聲有些大,外頭孫寧聽見,驚得魂飛魄散,這時也顧不得許多,拔腿便往外頭跑,好容易擠進里三層外三層,一眼便見隆靈寺堅固的圍牆當真豁了個口子,腦子裡轟隆一聲,一片空白。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又才想起察看春歸的情況,他還抱有一絲饒幸:明明計劃妥當,顧妹妹是佯作觸壁,柴生及時阻攔,怎會當真傷及顧妹妹性命?說不定是這隆靈寺的圍牆,年久失修,自己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