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仍然活著,卻是確鑿無疑了。
又恍惚記得幼年,一遭經歷——那時爹爹帶著她去看家裡的佃農插秧,她手裡拿著塊銀須酥吃得滿嘴香甜,只見一個和她差不離大小的男孩兒,不轉眼盯著她看。
春歸自小就是個好孩子,大方又善良,以為小男孩兒嘴饞,就晃著小短腿跑過去,把沾著自己唾沫的半塊銀須酥往前一遞,卻被爹爹拉住,問她在幹嘛,聽她解釋後,爹爹大驚失色,把她抱著就回了家。
自那之後,爹爹和阿娘常問她在家有沒有見到陌生人。
在家裡是沒見過的,但有時在外面,卻是親眼目睹過有人穿牆而過,或者在河水上飄。
還是阿娘帶她去佛寺,她聽阿娘跪在菩薩面前喃喃祈告,才知道自己看見那些原來不是人,而是亡靈。
也記不得確切的時間,總之後來,她就再沒見過亡靈。
明明已經消失的異秉,怎麼突然又具備了?難道當真是佛祖顯靈,不忍看她孤苦伶仃,又再重新賦予了她神通,讓她以這樣的方式,能夠和阿娘相依相伴。
想到這兒,春歸未免著急起來,她早前和沈夫人說話時,一直還看見阿娘立在一旁抹淚不停,她怕被旁人看出端倪,忍住沒有分心,待上了這頂軟轎,就沒有再見阿娘了,但願如此神通,別是曇花一現才好。
又因沈氏要和紀夫人單獨說話,春歸僅僅只是打了個照面,便回到了寄住的閨房,她身邊早已沒了僕婢服侍,舊鄰柴生哥雖說在聽聞阿娘病逝後,與他的嬸嬸趕來幫手照應,卻不好進入孫家的後宅,此時只在臨時設置的靈堂,春歸一回居處,便輕聲喊道:「阿娘,你還在不在?」
便見母親和那魂婢,一前一後穿牆而過。
春歸一下子就踏實了,又覺千言萬語堵塞喉嚨,不知該先說哪一句好,只想去拉母親的手,拉不住,也要拉。
李氏也汪著一雙淚眼,端端地站著,輕聲安慰:「好孩子,一切為娘的看在眼裡,你當真已經是盡力了,就算宗家仍然不鬆口,你也莫再為我難過,為娘活著的時候,也不相信這一口生氣斷了,魂靈當真有知,活著的人,認不認可阿爹和阿娘是否夫妻,哪有什麼要緊,等到了那度朔司,我與你阿爹就算重逢了,待了這一段塵緣,又經輪迴,不定還能做夫妻,只要看你好好的,阿娘就再無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