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歸初見沈氏,一眼之後,並不敢仔細度量,只匆匆瞄得一雙水杏眼、新月眉,鼻翼兩側淡淡幾粒黃斑,是鵝蛋臉。福身下去時,又見她馬面裙上,底襴繡樣精巧,掩了鞋面。
聲氣兒又細又柔,一接近,襟袖裡溢出暖香襲人,無論是視面、聽聲還是聞香,仿佛是個極易親近的人。
沈氏也的確沒有故作姿態,親親熱熱拉著春歸的說話,春歸但覺這位夫人的掌心溫暖,軟軟的卻甚乾爽。
心裡有了初察,春歸又再堅持大禮叩謝。
有些話是不待沈氏問的,需要她自己坦白。
「民女不敢相瞞,原本並非無處安身,與亡母之前是寄居於清遠里紀夫人家中,阿娘過世,也多得紀夫人操持停柩,民女並非身無分文,不能安葬亡母,而是……為榮國公府鄭三爺逼迫,聽紀夫人之子,孫書辦言道夫人昨日會往隆靈寺禮佛,為尋夫人喊冤,這才佯作賣身葬母。」
沈氏收容春歸,一來是有她的想法,再者也的確好奇這個美貌女子的遭遇,其實並沒如何打問摸察春歸的來歷,今日本是想問上一問,聽這話,就先呆了:「你如此坦白,就不怕我惱你作偽?」
春歸:……
這位知州夫人關注的重心仿佛有些不對勁?
忙答道:「民女自知,賣身葬母這等把戲,不能瞞騙夫人。」
「為何?難道從前,市集上就沒發生過?」本朝百姓都這麼富裕了麼?難道就沒個孤苦真死了父母卻無錢安葬?
春歸的汗都險些淌下來,知州夫人關注的重點果然很有問題。
雖說這對話進行得大不如預期,甚至有些詭異,好歹也要進行下去,顧大姑娘把心一橫:「夫人身份尊貴,也難怪不知瑣務,律法雖未禁絕僕婢買賣,卻規定必需通過牙行,私買奴婢,是觸律之行,民女若真想賣身,就不該在廟會之上,而應直接去尋牙行。」這也是春歸設計之時,並不擔心對她一直暗中盯梢的鄭琿澹不及趕到之前,便被另外的人買去的原因。
沈夫人恍然:「我說呢,從前家裡的管事買入僕婢,都要通過牙人,我還道他們是圖省事,原來是律法有這規定,但賣身葬母這類事,戲裡常這麼演,讓人信以為真了。」
春歸:……
就連沈氏身邊的婆子都有些聽不下去了,提醒道:「夫人,那個什麼孫書辦,竟敢將夫人行蹤泄露,也太大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