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也不氣怒,頷首道:「那我就說另一件老太太興許能夠做主的事吧,我一見顧大姑娘就合眼緣,再者紀夫人也甚是贊詡,稱顧大姑娘孝順節烈,我那長子,如今也到了婚配之齡,倒能般配令侄孫女,如今李娘子既已仙逝,大姑娘的姻緣,老太太可算能作主了,要若老太太覺得我趙家門楣不算玷污,轉頭知州老爺定會正式請了媒人上門提親。」
這話音一落,舉座皆驚。
趙江城做為新近上任的汾州父母,歸其轄治的大族富戶自是會打聽這位父母官的出身,又別提趙知州的先尊趙謙文正公,可謂建國以來的傳奇人物之一,就算在汾陽當地,比起榮國公府這地頭蛇要差一等,那也不容小覷,這樣的門第,居然肯為長子求娶一個孤女?
莫說春歸,便是沈夫人求娶的是宗家的嫡女,老太太和大太太也必定忙不迭點頭答應,怕是還要去看看祖墳上有沒有冒青煙。
卻又偏偏就是春歸,硬是讓老太太和大太太沒法子心花怒放。
顧大太太不無遺憾地低了頭,老太太神色僵硬,只應一句:「這事,老身也要和外子商議之後才好回復。」
沈夫人就笑:「無妨,那我就坐在這兒等等。」
便不再理會宗家眾人,只招手把春歸喚過來,單和她一人寒喧,氣得顧老太太盯著春歸的目光越發兇狠。
又說李氏,雖說今日跟著春歸來了宗家,卻並沒有相跟著來內宅,她倒是信得過女兒的判斷,認定顧老太太這宗婦雖然兇悍,事實上關於族中事務,卻沒一件能作主,都得聽從丈夫顧長榮的主意,所以相比內宅婦人間的過招,外宅男人們的對恃才更加重要,李氏借著一縷亡魂的便利,自是要去外宅窺探進展。
她一見那尹寄余,雖說無官無職,不過趙知州的僚客,卻提出要請諸位族老到場才肯細訴來意,端起板板正正的架子,硬是讓宗長顧長榮不敢冒犯,只能服從的時候,越發認定尹先生非同一般,行事要比趙知州靠譜得多。
而尹寄余也的確不負李氏的厚望,把來意一說,壓根就不想聽顧氏族老們的抵賴狡辯:「李娘子與顧大姑娘籍居,曾遇強人入侵,雖說多虧鄰人援助,未被侵害,卻也向官府舉告,這案子懸而為決,施公便升遷調任,趙知州審閱案情,大為震怒,著在下追察,誰知一察,先是從幾個私放倍貸牟取暴利的市井之徒口中得知,顧氏宗長令孫顧華英,竟買通此幾市井,引誘族弟顧華曲借貸,再上門逼債,意圖乃是侵吞顧華曲也即李娘子一房田產。」
他這番話告一段落,目光灼灼稍一四顧,便見不僅顧長榮,在座族老盡都變了顏色,尹寄余情知震懾有效,又才緩緩說道:「再一順籐摸瓜,又教在下察明,原來那伙所謂強人,竟也是顧華英買通的閒漢,意圖乃是毀損顧大姑娘清譽……在下便覺詫異了,顧氏宗家侵吞孀婦孤女家財既已得逞,何必趕盡殺絕,難道說,宗家與顧舉人一房,竟有深仇大恨不成?遣人往古槐、槐林、汾濱幾大村集一打聽,才知無論農戶抑或鄉紳,竟都在議論顧氏宗家為攀附權貴,逼迫孀婦孤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