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我既敢害命,就不怕你鬼魂作怪,只要毀了你這具枯骨,看你能奈我何?」
可獰笑卻又一頓。
他終於聽見了雜亂的腳步聲,紛沓而至,他僵硬著身骨,扭頭時幾乎聽見了自己的頸骨「咔擦」作響,火光!哪裡來的火光?
突然一群人,手持火炬,似乎從天而降。
面色沉肅的族老顧長興,還有下晝時才來鬧了一場的顧濟渝,一個個張大並不陌生的顧氏族人,他們站在月色下、火光中,沒有人急著斥問,也仿佛問與不問實在再無意義。
深穴之內,白骨已然坦露。
一個頭帶逍遙巾,身著烏緣襴的青年,是張大唯一覺得眼生的人。
偏是他緩步向前,探身往深穴里一望,說不出是平靜還是冷肅的眼,懶懶盯了張大一下,一揮手:「仵作,速驗屍骨。」
尹寄余其實很有些詫異的,顧長興今日往汾州府衙舉告時,他聽了一番前因後果,還不信這些蛛絲馬跡果然指向一樁命案,可這時,卻由不得他不信了。
直到這時,張大才驚覺自己落入了絕境,支撐著他的惡念一卸,爛泥一般癱倒。
這個晚上,春歸卻是一夜好眠。
當第一縷晨光漫入廂房,梅妒與菊羞便聽從囑咐準時喚醒了她家姑娘,她們忙著服侍春歸洗漱,自是不知屋子裡還有她們看不見的存在。
李氏昨晚一直就在顧老太太的田莊,親眼目睹了嗣子的亡骨重見天日,作為亡魂,她是感覺不到疲累了,可悲憤的心情卻更奔涌,她把所見所聞紅著眼睛哽咽細訴,春歸不好勸慰阿娘,她只是步於窗前,感受清涼的晨風撲面而來,東望去,還不見旭日新升,只道一句:「今日,作惡者終將顯行,含冤人亦終能瞑目了。」
菊羞並沒有聽得分明,問一聲:「姑娘說什麼?」
「我說業因果報,蓋莫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