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羞略歪了頭,仍是不明:「這一大早,姑娘怎麼就有此感觸?」
春歸卻沒再多說,她坐下來,由得菊羞替她篦發,剛釵束齊整,果然就有興老太太親自過來尋她。
春歸已知昨晚之事,這回卻聽興老太太再簡述一回,她並不覺得震驚,宋媽媽母女三人卻皆震驚當場,難以置信從前的少主人,竟然並非避債遠走而是被劉嬤嬤的兒子害殺,事隔兩載才暴露真相,且聽興老太太言下之意,這一切竟然還是自家姑娘暗中布局。
而顧長興等族老已經齊集宗家的明正堂,興老太太前來,正是請姑娘前往與宗家對質。
「姑娘,宗家這般歹毒的行為,當然讓人氣憤,可……姑娘畢竟是卑幼,又是女兒家,老奴不放心姑娘獨自出面,就讓老奴陪隨姑娘前往吧。」宋媽媽甚至都已經顧不得興老太太在旁了,她心裡也清楚,興老太太無非是想利用姑娘爭權奪利而已,若遇變故,是不會真心維護自家姑娘的。
春歸卻自有主意:「由郭媽媽陪隨就好,媽媽不用憂慮,我心裡自有計較,不會衝撞親長。」
興老太太也道:「主使張大害命的人是華英,他雖也是春兒的族兄,但論親疏,自然不比華曲為春兒的承嗣兄長,春兒為了長兄質罪從兄,於禮法上並無過失,有這麼多族老在場見證,還有春兒未來的夫家,沈夫人身邊的媽媽在場,誰敢以禮矩挑剔。」
宋媽媽這才堪堪安心,卻仍是扶著門框一直目送。
李氏在她身邊嘆道:「都怪我這當娘的沒用,才讓春丫不得不出面替華曲討回公道,讓她一個女兒家擔當這些風浪,不過你也不用為春丫操心,她比我這當娘的,可要強多了。」
宋媽媽自是聽不見李氏的安慰,李氏也才回過神來,趕忙飄蕩著也去了明正堂。
明正堂原是顧氏宗族商議大事的堂廈,一般不許婦眷涉足,只今日這樁事件,卻又必得宗婦、興老太太、春歸到場才能理論清明,尤其顧老太太與春歸,害命者張大為前者的陪房奴僕,死者華曲亦為後者的承嗣長兄,她們都是當事之人,不能由旁者替代,事出有因,禮法便也可以放寬局限,又就算有尹寄余這麼個外男,但他代表的卻是知州官衙,涉及刑案,男女大防也只能退而其後了。
本朝律法,雖沿舊俗,依據民不舉官不究,可命案卻被太祖定為重大,一般情況下不能迴避官衙,更何況顧氏這樁命案,有觸犯「不睦」十惡的嫌疑,怎麼也不能容許僅只宗法處決,是以就算顧長興起初還有顧慮,擔憂會損害聲譽,但權衡利害之下,到底還是選擇了告官。
大清早,顧長榮就被逼開了明正堂,這時卻還不甚了了顧長興種種「不合理」行為的理由,無奈族老們一個個都無異議,他這宗長也不能固執己見,這時臉色自然不好看,尤其一見興老太太領著春歸到場,面上又是一沉。
他縱然把春歸看作了攀附高門的紐帶,不像過去一樣篾視疏遠,只春歸自從有了這樣的作用,屢屢生事,顧長榮又哪裡會當真待見她?
就更不提顧老太太了,她上了年紀,最近又有心浮氣躁,晚上就睡不安穩,尋常在受了媳婦們晨省之後,大多還要小憩一陣兒,今日卻被顧長榮喊來了明正堂,這可是嫁進門來幾十年,第一件奇罕的怪事,顧老太太已經預料到會有風波,心中難免忐忑,一見春歸也被喊來,就像更加落實一分——這個攪事精,自來就不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