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氏擺了一出威風,倒也沒有再不依不饒,正好有另一個僕婦,一手提著一摞三層的食盒過來,詹氏便把她喚住,讓把食盒交給孫家的:「原是你的活計,已經讓旁人代勞了幾天,你既然沒病,又來領了差使,趕緊把膳食送去外院吧,這是給莫問道長的,道長本就有些挑剔,要是誤了時,都是你的過錯。」
春歸正想:那莫問小道,還真會擺神棍的架子,他也算挑剔?自從逍遙仙長一去雲遊,莫問小道過的就是三餐不繼四處打秋風的生活,真有臉擺譜!
卻忽然見唯唯諾諾垂頭喪氣那孫家的,像是被蠍子蟄了腳,整個人終于振作了,脖子猛一下抬起來,臉上籠罩著說不出的驚恐,她後退著,慌亂地擺著手,口不擇言:「不不不,你雖然恨我,也不要這麼害我,怎麼打壓我都行,長久以來我都是沒有怨言的,怎麼還能讓我當這差事呢?你就放過我,饒我一條性命罷。」
「這是什麼話!」詹氏顯然氣結,兩道鋒利的眉毛都幾乎直立起來,看著就要狠狠的教訓孫家的一番。
春歸又見原本只作旁觀的何媽媽,這會子卻連忙趕去救火,先是拉著詹氏勸道:「看孫家的這樣兒,確然病得頭腦發昏呢,但道長那邊的飲食,可萬萬不能耽誤了,還是先讓旁人走這一趟吧。」又把孫家的拉開:「你跟我過來,有什麼難處,好生的告訴我,可不要再說那些瘋話,詹娘子何曾為難過你?她也是職責所在罷了。」
詹氏雖是內廚的管事,卻也還知道顧著何媽媽的幾分顏面,誰讓眼下管家的是三太太呢?誰也說不準這是不是暫時,又就算暫時,也不知「暫時」又能延續多久,再說三太太將來交了權,到底還是主人一層,要收拾個把仆嫗,還不是易如反掌,何媽媽的女兒在三太太屋子裡當差,何媽媽就能在內廚站穩,誰也不敢不禮敬。
這場爭端就在何媽媽的轉圜下平息了,但春歸當然不會就這樣拋之腦後,奈何她雖還能看見何媽媽和孫家的在院子一角竊竊私語,一個溫言勸解一個淌眼抹淚,心中無限好奇,卻不能堂而皇之去聽牆角,可恨現下渠出、白氏都不在身邊兒,無法支使她們去窺聽。
幸好在這時候,三奶奶卻又出現了,人還遠,就是一臉的笑,坐下便同春歸交待:「是四叔來的信,說四弟婦有了身孕,阿娘不放心,和我商量著挑個穩妥的乳母,送去江浙供四叔夫妻兩個差遣,為這事,卻把娘子怠慢了。」
春歸原本就不在意,此時也只道無妨,刻意把剛才那件爭端說給三奶奶聽:「從前我看著詹媽媽,雖覺得她面相不是那麼和善,行事頗為雷厲風行,卻也不像是個兇悍的人,沒想到,那個孫家的,竟對詹媽媽這樣敬畏,都能說得上是驚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