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歸一點沒有發現趙大爺的算計,而且大覺理所應當:「本是莫問纏著,又有柴生哥求著,我答應試著向逕勿說說這件案情,想著逕勿事忙,且又是無憑無據只有虛無飄渺的猜疑,多半是不答應的,沒想到逕勿這樣爽快就答應了幫忙,還果然解決了,雖說可能仍然難以察實幕後真兇,至少白氏的冤屈是被洗清了,且還保住了三姑娘未受嫁禍,我也算是不負柴生哥的所託,正該好生答謝逕勿。」
本是「勒索」得逞,蘭庭卻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直到他告辭了春歸前往外衙,在書房裡一邊聽尹寄余報知公務,一邊暗暗地辨析,忽然意識到,原來是因春歸言下之意,仿佛是為柴生而答謝自己,親疏遠近的分別,讓他很覺鬱悶。
「什麼時候,心胸竟這樣狹隘了?」蘭庭搖了搖頭,不防竟然喃喃自語。
尹寄余愕住,好一陣,才用指頭緩緩衝著自己的鼻子:「逕勿這話是說我?趙大爺,你可以說我怠惰因循,我也確然不屑為了功名利祿廢寢忘食,也可以說我有失機謀,比起大爺的運籌帷幄詭計層出,我確然甘拜下風五體投地,但大爺,你可不能只為扣減我那已經無比微薄的薪資,信口用我的心胸充作由頭,尹某平生最最在意,就是心胸開闊處世豁達!」
說著話尹寄余自己卻破了功,大笑出聲衝破那一臉憤慨,巴掌重重拍著臉色已經漸漸黑下來的蘭庭的肩頭:「逕勿,你這是在哪裡中邪了?我還未見過你這樣,咱們商議的可是正事公務,你心思岔到了何處,誰的心胸竟怎樣狹隘了,不行,今日你可非得說清楚,笑死我了,今兒是什麼日子,無所不能的趙大爺,竟當場出糗?」
蘭庭在此哈哈大笑中,面無表情起立,理了理袖子,揚長而去。
他也許真是個心胸狹隘的人,好想當真剋扣尹寄余的薪資怎麼辦?!
興許是尹先生的運氣當真不錯,在趙大爺還沒有「痛下決心」的時候,王久貴父子便急匆匆地趕來了汾州府衙,他們跟著一位皂役,惶惶不安地抵達一處偏廳,當再見到蘭庭,王久貴這回是毫不猶豫的膝跪下去,還拉了一把兒子王平安,險些沒有直接把王平安拉得摔倒。
蘭庭忙阻止了王久貴的叩拜,把他摻扶起來:「晚輩怎當長者行此大禮?」
他雖是官家子弟,被庶民尊稱一聲「舍人」,到底自己還是個白身,沒有資格受到參拜,蘭庭雖然視腐禮不以為然,但他又不是狂妄自大,人與人之間應守的禮節和道義,蘭庭一貫認同。
王久貴是真惶恐了,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就算因為凝思的暴露,懷疑珍姨娘也是幫凶,卻萬萬沒有想到珍姨娘竟然還能飛檐走壁,簡直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虧他昨日,聽說蘭庭竟然驚動了錦衣衛時還暗暗抱怨——他自來就怕招惹官非,對官員權貴恨不能敬而遠之,更不說沾染上錦衣衛、東廠這類把達官貴人,都敢逮拿審訊的凶神惡煞。
可昨日要不是那些身手同樣了得的錦衣衛,珍姨娘兩個兇犯必定溜之大吉,今後他們一家子哪裡還能安穩?豈不日日驚怕著珍姨娘來取性命?!
王久貴這回,可真是把蘭庭看作了救命恩公,趙舍人在他心目里的威望,甚至遠遠蓋過了莫問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