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春歸因為並不覺得蘭庭欠了她的人情,自是不會往答禮的方向去想,大覺無功不受祿:「難道回了太師府,家中還不給安排服侍的下人?哪裡至於千里迢迢從汾州買雇。」
「這怎麼能一樣?」蘭庭很有耐性地解釋:「家裡安排的,身契不在你手裡,從汾州帶去的人更加放心。」
說話間已經有個牙人快步迎出,看上去有二十七、八的年紀,臉上就寫著精明,他步伐雖快,卻還不失沉穩,只是當看清光顧的客人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並還帶著女眷時,似乎有些驚奇,卻飛快地把眼睛垂下,禮見寒喧,也保持著稍遠幾步的距離。
這世道公然來逛牙行的女眷真是太少了,而且一看二人的氣度衣著,顯然是有身份的人物。
牙人一聽主顧是要採買奴婢,心中就更驚訝了——雖說這也隸屬官牙經營的範疇,但一般情況下,買雇奴婢的主顧都是達官貴人,哪裡需要親自光臨市行,各家都有相熟的牙人、牙婆登門招攬,難道這少年郎君有什麼難言之隱?
一思及此,牙人便存了提防,他家可是官牙,關係人口買賣,先要驗明買方的籍名,才能簽定契約交付身契,可不是上門給了銀子,立馬就能把人給帶走的。
其實本朝律法規定,只允官紳門戶蓄買僕婢,庶民私買奴婢乃觸律,雖說這條律法已經幾近成為空文,比如王久貴家就非官紳,也照樣蓄買僕婢而不被責究,然而如官牙這樣經過官府指派的牙商,還是不敢觸犯律法,這也是王久貴買入僕婢,會通過跑單的牙人而不經更加正規的官牙其中一個原因。
故而當這牙人,問清蘭庭竟然是打著知州公邸的旗號買辦時,並沒有即刻信任,但他出於生意人的圓滑,也沒有追著討要憑證一再確定身份,而是申明:「買雇奴婢不比貨物,契約文書還需經些規程,莫不如郎君您留下住址,待契文一應都交辦妥當,敝行也好送呈郎君。」
蘭庭頷首:「今日先擇人,待貴行經辦妥當後,連人帶契書送去州衙即可。」
這下牙人就再無質疑了,忙把貴客往裡請。
春歸一看此處商行,雖位於市坊,卻反而不像廟會市集般人來客往,進了門兒,倒像是進了普通的住宅,有照壁有正堂,兩邊是抄手遊廊,正堂里依稀是有人坐著交談,連樣貌都看不清,更不論聽清楚言辭了。
許是有她這女眷的緣故,牙人把他們往遊廊一角的邊門裡引,走上一條卵石小徑,徑路旁堆砌著山石,也種植有矮竹,從這廊牆一隔的小徑繞過正堂,去到一間偏廳,是越安靜無擾了,牙人道聲「慢坐稍候」,轉身不久,另有一個牙婆過來招待。
卻說是「慢坐稍候」的時候,春歸悄悄告訴蘭庭自己的為難——她並不懂得怎麼挑選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