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見趙州尊和顏悅色,吳老娘的顫顫兢兢倒還當真緩和了一些,且這一詳實並不在串供的範圍,她完全沒有準備,張口便道了實話:「我兒大貴活著的時候,老婆子是跟著他一起過活,那晚當然是在大兒子家裡吃的晚飯,不過大貴並沒在家,是被二貴叫去了喝酒,也是二貴因為和兄長早前鬧的矛盾,心裡覺得愧疚,那晚上是有意彌補兄弟間的關係。」
「既是如此,吳嫗為何對吳二貴所準備的酒水吃食一清二楚呢?」趙州尊問。
吳老娘頓時張口結舌。
胡端見勢不妙,但他已經不敢在眾目睽睽下開口提示了,只好沖劉八連連使眼色,而劉八作為區區一介司吏,當州尊親自主審刑案時原本沒有他任何插嘴的餘地,可一想到要是這案子當真水落石出了,他必定也是首當其衝會被問罪,到時連胡通判都自身難保,誰還能做他靠山呢?
劉八隻好硬著頭皮說:「莫不是這老婆子記差了吧,吳二貴既想和兄長修好,理當請母親去作見證,才顯一家和樂。」
吳老娘便果然改了口:「正是正是,的確是老婆子上了年紀記性不好,一時記差了。」
趙州尊不由蹙起眉頭,雖然他因吳老娘「尊長」的身份有幾分由衷的寬容,又認為吳老娘雖然有包庇吳二貴的嫌疑,鑑於母子情深的倫理且還有親親相隱的律條,算不上罪不可恕,但說到底吳老娘這樣的行為還是有礙司法公允,可以諒解但並不應當推崇,更何況屢屢聽令於胡端助紂為虐,多少還是讓趙州尊對她失去了耐性。
不過也並沒有要脅用刑。
「帶人證吳雲康上庭。」
聽趙州尊這一聲令下,不僅胡端、劉八等人神色大變,就連吳老娘都驚骸得從椅子裡跳了起身,睜大眼直盯著一側,當果然見到以為已經遭遇不測的孫兒竟然毫髮無損時,吳老娘又驚又喜忍不住涕淚淋漓,她顛著腿腳顫著手臂,通紅了眼睛迎向前,摸了措孫兒的面頰,就一把將雲康摟進了懷裡,也不顧這還是在公堂之上,就是一番痛哭失聲。
「康哥兒,我的康哥兒,你當真得救無事了?真是神靈祖宗保佑,你平安就好,還活著就好!」
「祖母,孫兒能夠平安,祖母應當知道極其不易,且孫兒這回能保平安,不定下回還能逃過叔父的毒手!」
短短的不足一年的時間,吳小郎卻幾乎遭遇家破人亡的劫禍,雖然仍處稚拙的年齡,但因為劫禍卻變得更加沉穩和堅韌,他沒有因為祖母的痛哭就心軟,而是不留餘地的當眾指證嫡親叔父對他包藏禍心。
但吳小郎根本不曾落水,更不該知悉叔嬸之間的謀劃,他這套說辭,也是經過了蘭庭的授意。
雖說春歸併沒將渠出窺探所知如實相述,但蘭庭一直對吳二貴心懷防範,安排了人手在他左右盯梢,發覺吳二貴跟蹤吳小郎且幾回往陽城河踩點時,蘭庭已然篤定他正計劃斬草除根殺人滅口。蘭庭雖說可以欲擒故縱,設下陷井趁吳二貴動手之時把他抓個人贓並獲,可卻問得吳小郎並不熟諳水性,要是以吳小郎為餌尚存一定的風險,吳小郎若是有個萬一,就算吳二貴罪有應得蔣氏冤屈得雪,但蔣氏經歷喪夫喪子也沒有了活下去的支柱,這決非蘭庭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