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及拔腳,就聽見洪亮的笑聲,一個長須老者從院子南向轉了出來,兩鬢並未見多少白髮,又是紅光滿面,身板還挺得筆直,一時間讓人看不出他多大年紀,他身上穿著布衣裋褐,袖子還高高挽起,露出的手臂上尚帶著水漬,最讓人忍俊不住的是面頰上還沾著一指白面,竟像是剛在廚房忙碌之時聞聲而出。
笑聲雖亮,神色也愉快,不過說的卻不是歡迎的話:「小子挑這個時候來,還聲稱帶著女眷,豈不是擺明了要在我這茅廬留宿一晚了?我可跟你說,這裡雖是山間,自來卻太平,也不是寒天臘月冷死人的天兒,若不合我意,是個言談無趣的人,至多舍你們幾碗白飯一口湯,自己露宿一晚。」
春歸抿著嘴不說話,偷眼打量蘭庭的神色,卻見他一點不減神采飛揚:「略備了薄禮,還請鳳翁笑訥。」
鳳翁一點都不想笑訥,這下連臉都板肅起來,財帛動人心?小子把我當成了什麼人?!
只見蘭庭一揮手,湯回立即獻上一個布囊,鼓鼓囊囊的讓鳳翁臉色更黑,抓手裡就想摜蘭庭身上,才感覺怎麼輕飄飄的不像銀子的重量,他狐疑的看看蘭庭又掃掃春歸……
春歸:……別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進來吧,先就站在院子裡。」
得,這下子至少被允許跨進大門了。
鳳翁提著那布囊到院子裡的一張石桌上,三兩下解開,取出一個紅彤彤尾尖尖的……植物。
「這是番椒?」鳳翁越發狐疑了。
「是,正是番椒。」蘭庭氣定神閒。
鳳翁把番椒丟進布囊,挑眉道:「有的人家倒也愛養這西洋來的玩意,擺在屋子裡觀賞,你小子當稀罕物件送我,也該配上盆土吧,這是何意?讓我自己種不成?」到底是沒提要把來人掃地出門的話。
「世人都當番椒只能觀賞,晚生卻試了一試,用它烹炒菜餚可是滋味奇佳,鳳翁若不信,莫若借給晚生廚房一間、河魚一條……換作山雞燻肉也未嘗不可,試試晚生手藝如何?」
居然是送來一帶子番椒借雞借魚借廚房煮菜?春歸看向蘭庭的目光寫滿「景仰」——大爺您可真是別出心裁。
哪知鳳翁聽這話,卻復眉開眼笑,伸出巴掌把蘭庭重重兩拍:「好小子,你是怎麼知道我這茅廬所在的?」
「晚生是不群兄的好友。」
「施不群?沒想到竟是這小子!」鳳翁卻仔仔細細把蘭庭打量了幾眼,摸著鬍鬚頷首道:「老夫收了不少不成器的徒兒,見個冠冕堂皇的人都往這裡引薦,真是煩不勝煩,但唯有施不群,性情和他的表字一樣古怪大不隨和,你得他青眼有加可不容易。」
壓根就不追問蘭庭的出身來歷,只道:「雖說我看你這後生還順眼,但有個規矩可得先說在前面,你來見我若有所求,開門見山的說,若強我所難的,我可依然會一口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