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路段當然不算幽僻寂靜,只是宅深路闊,規建有度,大不類同外城鬧市的擁堵,是另一種不見喧沸的繁華。
但也許正是因為車行順暢,又少了許多的市井之聲,春歸反而覺得窗外景觀索然無味,只看了幾眼,便靠坐在車廂里兩眼放空發起呆來,她本是想要乾脆打個盹,又怕到家時睡得正香,睡眼惺忪就去見人太不合禮矩,初入太師府就被詬病,那就得給今後增添不少麻煩了。
春歸是力圖省事的人,所以寧願一時的規行矩步,也不想長久的承擔誹責。
又終於是在昏昏欲睡的關頭,馬車終於停了下來,春歸振作精神往外一望,只見十步開外應當是太師府的側門,早有門仆在外迎候,正與湯回、喬莊寒喧著什麼,不多時兩扇門便已敞開連門檻也拆卸下來,蘭庭騎著馬當先入內,她坐著的馬車又緩緩行駛起來。
入門便拐進一個甬道,挨著外牆種植著梧桐,都已是枝葉繁茂久經歲月了,有這翠蓋遮陰,車廂里立時便減悶熱,而另一面窗看出去則是一排看不見牆頭的青牆,間中偶爾會空出夾道,有僕婦正從道里走出卻因主家的車馬經過不敢衝撞,低眉順眼的站在夾道里。
春歸想起顧氏宗家,也建有這樣的甬道,是供女眷乘坐的車轎通行,當然也是僕婦出入的便道,只是太師府這條甬道更寬長罷了。
在甬道里足足行了一刻有餘,馬車才停在了拐角處,馭夫退下,有幾個婆子抬著青帳小轎過來,先是向蘭庭見了禮,又在車廂外問候恭請春歸換轎,這幾個應當是太師府的老差使了,一個字的贅言沒有,一眼睛也不亂瞥,姿態恭卑,轎子也抬得穩當。
約有百餘步,轎子放下來,才是到了內宅門前,蘭庭也已經下了馬。
「不用坐轎了,我們走著入內即可。」
蘭庭招手,湯回過來牽了馬繼續往前走,那幾個婆子抬了空轎也往那頭去了,而青萍、梅羞等人乘坐的大車估計還沒這麼快抵達,兩人身邊頓時空空蕩蕩再沒有前呼後擁的場面。
春歸也就不用那麼顧忌,開始張望打量起她的夫家來。
這裡將就是她大半人生將要渡過的地方了,好奇之餘,還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複雜情感,像新婚之日的忐忑又回來幾分。
二門入內,是一面青石照壁,雖說其上也飾以灰筒青瓦,但壁上卻未動一刀一鑿浮雕,而是借石面天然有若山水的紋飾,襯以壁下養植的叢叢天竹,虛實相映,莊嚴又不失意趣。
繞過照壁,便是方方正正的一處院落呈現眼前,兩旁有抄手遊廊,四角植古木參天,一間正堂坐北朝南,匾上書寫「軒翥堂」三字。
蘭庭領著春歸往正堂西側的角門進去,繞至後一重院落,她見青漆門上懸著的牌匾寫「躊躇園」三字,豐筋多力有雲遊雨驟之勢,一時有些出神。
「這是祖父生前所居正院,名為祖父所題,字為祖父所書,祖母現下仍住在此處。」蘭庭對春歸簡單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