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得明鑑啊,草民雖說不在官牙謀職,做的是私牙的活計,可從來沒有行為過坑蒙拐騙的違法事兒,草民經手的買賣可都是本著雙方自願的基準。」
蘭庭就問他:「你可還記得樊二?」
「記得,怎麼不記得!」眉半截乾脆利落的承認了:「草民做這營生幾十年,多的是貧困人戶衣食無著,所以賣兒鬻女,可就只有樊家的二小子,他可是主動求上門來要賣身為奴的,還說什麼若不答應,他就吊死在我家門前,草民猶豫了一下,那小子就真從身上摸出根繩索來往草民家門口的槐樹上掛。」
眉半截說著還指著槐樹讓人看:「就是這棵樹,草民就明白這小子不是耍嘴皮子而已,他是真敢豁出命去!樊二還求草民不能透露他的去向讓家裡人知道,最好把他賣出京都之外,他是鐵了心的要和樊家人一刀兩斷了。」
「這是為何?」施推官問道:「不是說他父親待他極好麼?」
眉半截嘆了口氣:「不瞞大人,草民當年也這樣問他,樊老爹那人雖說軟弱無能,日子過得也是越來越貧困交加,可但凡家裡還有一碗米,總歸是緊著讓他二小子先填肚皮,不管這一帶的鄰里怎麼議論,樊二在家裡總不至於委屈。可那小子卻說他再受不了柴胡鋪這伙子惡毒的四鄰,也受不了樊老爹的忍辱吞聲,他是在柴胡鋪活不下去了,再留著總有一天也會像他娘一樣尋短見,他說像狗畜一樣活著還不如死了重新投胎,寧肯為奴為婢也不願再留在柴胡鋪。」
施推官緊緊的蹙著眉頭,也嘆息道:「想不到柴胡鋪的百姓會這樣踐踏他人。」
蘭庭又問:「那你真把樊二賣了奴籍?」
「可不是只能讓他如願了,總歸是一條人命,草民也有惻隱之心呢。」又不待蘭庭再問,眉半截自覺答道:「說來樊二還真不像他的父兄一樣無能,七歲大點的孩子,已經有了一身好力氣,性情雖說倔強些,稍經點撥竟還懂得看個眉眼高低。又正好那時有個行商,想買幾個僮僕夥計,他也是想要安定下來了,在京城卻沒買著合適的鋪面,他還信不大過官牙,和草民還算有些交情,便讓我打聽著京畿地界哪裡有合適的鋪面,我居中撮合,那鍾老爺如願買下了大名府的幾家店面,又請我替他採買幾個夥計,我想著大名府雖說還在京畿,樊老爹卻是連京城都沒機會出去的人,樊二到了大名府也已經能夠和家人斷絕音訊了。」
施推官就愣了:「這樣說你是將樊二賣去了商賈人家?」
「原本是啊,後來我有好幾次去大名府,還順腳拐去了鍾老爺家,心想著到底我和樊二也是一場鄰里,這小子還頗硬氣甚投我脾氣,也不知他去鍾老爺那兒適不適應,就想去看看他,這小子倒還極得鍾老爺的信重,自簽了賣身契,十分的老實肯干又服從管教,鍾老爺對他倒是讚不絕口的。」
「後來呢?」蘭庭沒有錯過眉半截「原本是」這三字。
「讓我想想。」私牙掰著指頭回憶了一陣兒才道:「大約是七、八年前吧,我再去大名府,就聽鍾老爺說他安排了樊二去江南採買,結果沒想到那小子卻投了宋國公府世子爺的機緣,世子爺那會兒子正好往應天府辦差,途中卻遇著了強人劫道,樊二帶著一夥家丁援手,也算助著世子爺一臂之力,世子爺看那小子身手好力氣也好,回京時還特意去了大名府找鍾老爺買了樊二的身契。」
「真是宋國公府的高世子買走了這人?」施推官突然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