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還是沒免除一絆,好在蘭庭及時摻扶,施推官才沒摔倒。
不過他風風火火的行進速度並沒被這一絆影響,都沒站穩就開始運步如飛,走了二、三十步還不忘轉頭往後看,見鎮撫使穩穩噹噹地跟在後頭,他才放心一般,自以為小聲地對蘭庭說道:「我對廠衛之流一貫避之若浼,雖也聽聞風評,有說高廠監和陶鎮使不同於讒奸之黨,總也是敬而遠之,尤其親眼目睹了陶鎮使刑訊疑兇諸多手段,到底覺得大失仁道。」
蘭庭無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陶嘯深,卻見他的嘴角幾不可見的稍稍往上,難得竟莞爾一笑……
看來是並不在意施世叔的有所保留。
蘭庭不由想起了祖父當年對他說起陶嘯深的遭遇,原本也是書香世家出身的子弟,可惜七歲那年,就因奸讒媚臣謗害,他的父親及叔伯皆遭冤殺,家中女眷不願沒為營妓,一齊上吊自盡了,陶嘯深就此與兄弟手足離散,再不知一家人除他以外還有無倖存,被販去哪家為奴,他本也是罪奴的身份,後經時來運轉,為家主賞識認為養子,且很廢了用心栽
培,他入錦衣衛原是不忘家仇,立志要向當年謗害父親的奸讒媚臣報仇血恨,奈何他尚只是小小校尉時,仇家一伙人便失勢服誅。
陶嘯深在錦衣衛時的上官錢晡,當年任正六品百戶,頗為賞識陶嘯深,對他有提拔之恩,不過錢晡的性情十分陰毒狠戾,陶嘯深得知錢晡意欲陷謗忠良,跪勸錢晡打消意圖,結果錢晡惱羞成怒幾乎沒將陶嘯深毒打至死,趙太師就是從那時開始留意陶嘯深,認同欣賞他秉持公正不肯與奸讒合污的氣骨,暗助陶嘯深步步高升。
趙太師深知不能做到將錦衣衛徹底裁撤,那麼最高長官指揮使若能為正直之士所居,持獄公正而無謗害之惡,那麼朝廷百官至少不會受到錦衣衛的陷害。
慶幸的是陶嘯深雖然職權益重,堅守準則並無更移,而弘復帝又確然是個仁德寬厚的君主,如今的廠衛已經不像代宗、光宗時期那樣讓人聞風喪膽了。
又說蘭庭跟隨施推官到了刑獄,只見呂鑒已從牢房提出鎖縛在院中的十字架上,自是蓬頭垢面滿身血污,他身量魁梧,豹眼環睜,雖為階下囚卻全無頹喪,仰面傲視著因為運步如飛而氣喘吁吁的施推官,以及神色冷竣讓多少人望而生畏的堂堂鎮撫使,至於自己……蘭庭覺得恐怕根本就沒被這個死士放在眼裡。
鎖縛呂鑒的刑架想是特製,不讓他腳踏實地,他只能踮著腳尖站立,想是已經有些時候了,故而蘭庭看得出他膝蓋以下的腿脛已經顫顫巍巍,因為是在烈日底下曝曬,也早已是大汗淋漓,汗水流進傷口的灼痛感倒沒讓呂鑒皺下眉頭,反而讓施推官感同身受一般,很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