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音剛落,忽而一陣急風貫窗而入,吹滅了臥室里留照的孤燈,燈光黯消,月色卻仍然清亮,蘭庭借著月色也能在低頭傾身之間,吻上春歸洗去香脂的唇,於是帳子裡再無交談,一陣後只余起伏急切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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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不知何時落下一場驟雨,未能驚擾饜足後相擁沉睡的男女,客居息生館的周王殿下卻實覺孤枕難眠,好容易經過翻來覆去的折騰才有了點倦意,迷迷糊糊中,再次陷入了一場荒唐的夢境,幾乎是第一滴雨剛落在瓦上,他便驚醒了。
燈火已熄,雨時更無月色,一片黑霾伸手難見五指。
黑霾里仰臥的人睜大兩眼,睡意已無蹤跡,卻又不覺神清氣爽,六皇子身心疲乏的回想著荒唐一夢。
近時,常常夢見這樣的場景。
一片花林,濃霧繚繞,女子手執花剪擇摘花枝,她不讓婢侍移栽,連他挽著袖子自告奮勇要干填土的髒活,她仍在旁不轉眼地盯著,強調腐土、砂土不能錯了比例先後,大不放心。
他總是看不清女子的眉眼,弔詭的是夢境裡女子的一字一句卻清清楚楚,他甚至都能嗅到女子襟袖裡透出的香息,夢境裡覺得極其熟悉,直到此時醒來都覺得那香息仍然漫蘊不去。
太過熟悉的感覺,不像夢境,竟像所經所歷。
當這樣醒來,便覺心中一陣莫名的空虛,喊一聲都能不停的迴響了,不由的一聲暗嘆,也在空蕩蕩的心胸里體現出實質,讓他不能擺脫錯過了一個不能錯過的人,剜心般的遺憾。
夢境和情緒都是突然而生,但他知道何時而生。
驟雨初歇時分,天光已經透出蒼青,朝陽未升,霧氣開始瀰漫,六皇子乾脆起身洗漱,往拂水搖空晨練,這裡的一片清波更是雲煙蒸騰,纖株細葉若隱若現,更遠的水岸,竟似雲深不知處的幽境,引人想入非非。
六皇子在柳堤打一套拳。
剛覺舒展開拳腳,就見雲霧深處,蘭庭踱步過來,六皇子連忙收了勢,反客為主般迎向前去:「逕勿這麼早起身,難道晚上沒睡好?」
蘭庭看著他:「六殿下沒睡好?看來是我這主人招待不周啊。」
「你能不那麼機敏麼?要我做了虧心事,怕是在你面前話都不敢說了。」六皇子唉的一聲。
蘭庭一笑:「那麼殿下可做虧心事否?」
六皇子神情一僵,收起嬉皮笑臉,認真嚴肅道:「逕勿因何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