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娘子是想到了太師府軒翥堂的這位年輕家主,恐怕對於儲位的廢立並不像表面上那樣堅持中立,但這並不算是一件奇罕的事,太孫和宋國公高家的種種作為已經有悖賢明大道,有識之士心裡清楚太孫絕無成為明君聖主的資質,趙氏滿門士宦,且趙蘭庭也勢必上進仕途,既為臣子,自當效忠社稷,安於自保不能算作忠良,撥亂反正才算不負寄重。
而春歸經此一行,也立即開展計劃,這回她並沒急著支使柴生和莫問盲目行事,而是再次召回了渠出。
「程珠的妻子馮氏回一趟娘家看望嫂嫂,沒想到回家後自己竟也像中了暑氣,周身乏力連連犯嘔,韓夫人連忙請了家裡供養的大夫替她看診,沒想到卻診出了身孕,這下子英國公府上上下下都是喜氣洋洋,英國公更是高興得鬍鬚直抖,韓夫人忙著求神拜佛的禱求,希望馮氏能夠一舉得男。
程玞從別館回家,聽聞這件喜訊,看上去神色倒還平靜,特意去給兄長道了喜,只是去見韓夫人……韓夫人問也沒問他去別館的事,應付兩句就讓程玞自去,程玞轉身之時神情格外/陰沉,又被另外的堂兄弟譏損了幾句,說什麼馮氏真要生下子嗣,程玞可不能再染指爵位了,程玞沒和堂兄弟爭執,只是回房後……昨晚喝得酩酊大醉。
今早上,他特意去韓夫人跟前兒道錯,說因為受了譏損一時沒忍住有違醫囑,今後必不會再犯這樣的過錯,韓夫人卻說『你也該恣意些了,今後不用再時時小心謹慎』,我就在那兒看著,程玞的手指幾乎沒掐進膝蓋骨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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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斂朱藏丹
一個人的心中不會突然住進怪獸。
只能是因為長期的積鬱、恨怨,把心境挖掘出一個深暗的洞穴,那頭怪獸就在這洞穴里孤單的養成,長出骨骼、利爪、獠牙,它吞噬主體的樂觀仁善又反芻出絕望惡霾,蒙蔽人的眼睛,逐漸永絕光明。
春歸以為生來就染病痛的孩子比健全人需要更多的關懷照顧,他們往往更加不能缺乏父母親長的眷愛,而程玞……會不會一直懷疑且懼怕,他已經是被遺棄的人。
越當證實猜測,就越會惶恐真實,猶如深陷沼澤的人,看自己一點點下沉,努力向他所以為的依靠伸手,但收穫的卻是漠然和冷淡,仿佛根本看不見他將要面臨的滅頂之災,又或者說看在眼裡卻已然放棄。
在韓夫人面前把手指掐緊膝蓋骨的少年,沒有膽量去質問遺棄他的人,他心裡所有的悲憤和戾氣無處排解,所以才會傾泄在那些和他無怨無仇的無辜人身上嗎?他心裡的怪獸已經長成,他沒有辦法再控制這頭陰邪暴虐的猛物,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蠶食後,猛獸終於向他人亮出了利爪和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