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的夢境裡,這場景也過於熟悉。
太子負在腰後的手想要握緊,但手指到底還是緩緩的鬆弛。
高得宜正在他的身後,這一步千萬不能露出破綻。
「殿下……」高得宜剛剛露出催促的意圖。
「先等等吧,容他二人……我們再等等。」
太子靜靜站在五月已經逐漸炙人的陽光底,看向那一片花蔭。
看著春歸把蘭庭拉起來,他們兩個把修剪下的一堆枯枝敗葉歸整清掃,在一盆清水裡洗淨了手上的污泥,春歸替蘭庭放下挽高的衣袖,將他別在腰上的袍角整理抻平,蘭庭替春歸將垂散在耳鬢的一絡髮絲別在了耳後,順勢捏一捏她的耳垂。
他們才轉身,看過來。
他們原來也早就察覺了有不速之客。
太子忽然覺得眼角又澀又漲,胸口不知被什麼事物堵塞了,此時此刻卻有一種感知衝破了迷障般的情緒,清晰無比。
他羨慕蘭庭。
羨慕蘭庭在這樣的情境下能夠如此名正言順的保護春歸,而他,只能佯作冷血無情,他只有這一種解救春歸脫離殺局的方式。
現實就是他不能成為和春歸同生共死的人。
「先請顧宜人迴避。」太子張口,他的目光卻只能看著蘭庭。
「不用了。」蘭庭微微一笑:「殿下不必再作無謂規勸,臣,心意已決。請殿下賜酒。」
「逕勿,你……」是真不擔心這酒里的確有鴆毒麼?太子抬頭去看烈日,他現在極度
的惶恐,他害怕這回連蘭庭都無能為力突破死局,就在今日就在眼下,他將失去生命里最珍貴的人。
蘭庭沉默著與太子對峙。
太子上前一步,重重一抱,他的目光在躲開眾人之後,從蘭庭的肩頭飛速凝視春歸。
她垂著眼瞼,極其平靜,平靜得連黑長的睫毛都不曾略微顫動,沒有看他,仿佛此生都不會再有注視。
太子放開蘭庭,退後一步,當著高得宜的面前,以儲君之尊去向蘭庭長揖一禮。
「秦詢於賢伉儷,愧為罪徒,無顏祈求寬諒,逕勿,日後我們總有泉下相逢一日,屆時任憑君千刀萬剮,也是秦詢罪有應得。」
他背身,再不曾克意隱忍情緒,顫著手腕斟出一杯酒,遞予蘭庭,蘭庭先轉交春歸,仍然沉默著又再接過了第二杯酒。
太子膽怯的轉身,一口呼吸哽得胸口怒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