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春歸知道這位公主想要與之決別的人,斷然不是鄭衡。
「一日入鄭門,終生為君婦,御令雖斷義絕,但我秦瀾依絕不苟且獨生,君今日命斷刑場,瀾依亦當追隨,奈何橋頭,黃泉路上,瀾依與君共行。」
利匕是早已藏在了袖子裡,揚起便直刺胸腔。
人群里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
鄭秀看著倒臥在面前的女子,唇角終於顯現一抹悽惻。
這又是何苦呢?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愛慕過任何女子,起初對永嘉的憐愛,也無非是因她雖貴為帝姬卻在年幼時就沒了生母照庇而已,錢氏從來不能將永嘉視如親出,妹妹更加只把永嘉視作寵犬愛貓而已,所以生為金枝玉葉又如何呢?在那富貴窩裡照樣孤淒寂寞。
後來永嘉對他坦白情意,他心動,更無非是因為他有幾分欣賞永嘉敢於挑戰世俗禮規的勇氣,他想人間的歡愛原本就不應受任何禮法約束,這樣看來永嘉確然比這世間絕大多數的女子都要有趣。
這世上刻板的人,著實太多了。
可人於人世,誰也無非過客而已,誰又需得著誰生死相隨,誰又需得著誰廝守終生?永嘉也終究是糊塗執迷的人,她到底還是為了別人生活,辜負了昔日歡娛。
歡娛是為了自己啊,這個傻女子。
永嘉的命斷刑場,並沒能阻止鍘刀的斬落。
春歸默默轉身,她想一切真的已經結束了,她可以不再怨恨他們。
蘭庭告假數日,觀刑後即陪著春歸往息生館,其實鳳翁鳳嫗昨日便已抵達京都,但為了觀刑,他們今日才去相見,說起來也確是慢怠貴客了,他這回是主動去信相邀,又之所以因為待客告假,因為要與鳳翁商量的也確為朝堂政事。
溫驍獲罪處斬,福建四大望族有三姓皆因罪行獲刑,晉國公又不能長期鎮守海防,太子對於福建都司的繼任者很有些舉棋不定,所以蘭庭打算問鳳翁舉薦武官,以防東瀛各島名主聽聞國朝變動群起侵劫沿海百姓。
「讓我舉薦武官?」鳳翁大笑道:「逕勿覺得老夫夠不夠格?」
這下把蘭庭都驚住了,雖還在飲談,忙不迭置杯便起身揖禮:「鳳翁若願出山,可謂求之不得,實乃社稷之幸。」
「你們這些後生都能為了君國死而後已,我這老匹
夫若還只求在山野林泉逍遙渡日,還哪裡擔得住德高望重四字?」鳳翁伸手把蘭庭給按回坐席:「志在林泉者,從來不拒身處朝堂,只要不是權場所需,而為社稷盡用,逕勿小友,你這回可真所謂鬧出了大動靜!你也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先別說福建申、徐、桑三家是何等龐然大物,便只論溫驍,你要是逼得他在福建起兵謀反了,難道就怕如漢時晁錯一樣被『清君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