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房間,空調尚未啟動的燥熱氣撲面而來。
戴巧珊插房卡的時候,眼見被她讓進門的段正業在前面身子一晃,像要摔倒。
他伸手扶牆,忽然身體一抽,像熱油中驚跳的蝦,把自己抽成一道彎弓的同時,捂著口鼻猛打了幾個噴嚏,接著就像被抽走了骨頭似的,軟軟貼到玄關的牆上,鼻音重得,呼吸聲就能聽出來。
戴巧珊關上門去扶他:“您這是熱傷風?累壞了吧?”她想了想,“海爺說,您這程子見天就睡兩三個鐘頭,他約您談什麼事兒都約不上……”
說著自己打住,忽然想明白章瀚海約段正業要聊什麼。
尷尬中,段正業把冷熱交疊的空氣深呼吸幾口,穩住神,挪騰兩步到沙發上靠著坐下。
沒事兒人似的:“不單怨我——他帶著你們磨戲,也就後半夜有空。我今兒不一定見他……咳,我主要是來找你。”
戴巧珊一頓,她怕就怕這個。
老闆專門為一個事兒來見你,這種事兒往小里說是“插曲”,往大里說可就是“事故”,弄不好得被罵死。
恍神間,果然聽段正業輕悠悠問道:“你說你,都那麼多回演死屍的經驗——那些時候,也沒見你這麼玩兒過呀!”
戴巧珊腿肚子有點兒哆嗦。
她給他倒水,賠笑:“那天因為要連戲,我怕一鬆氣兒,臉色變了,鏡頭穿幫,所以就一直憋著……不想憋久了就……嘿嘿,把大伙兒給嚇得!對不起啊頭兒,我不是故意的……呃,後、後來,也再沒出過事兒,沒再給您丟臉,嘿……”
段正業端坐在沙發上,眼睛都沒抬,專注喝著她倒的那杯水,就這麼把後背扎著刺似的戴巧珊晾在一邊。
戴巧珊兀自顫了一會兒,其間被段正業喝水時,皺著眉拿手按太陽穴的病秧子模樣分了神。
頂著驟然加強的莫名恐懼,她不得不為之地小聲建議:“要不,我陪您去看看大夫……”
她再次自動斷了話頭。這一次是突然想起來,她好像踩了段正業的雷——這也是剛才恐懼驟然加劇的原因——果然,段正業聽到“大夫”二字,頓時變得面無表情。
面無表情恰好是他要大動肝火的前兆。戴巧珊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
然而,面無表情的段正業,上演的“暴風雨前的寂靜”比以往更久。他依舊專注喝著那半杯溫水。
空氣安靜得像被塑封。時間抻得老長,長到戴巧珊幾次憧憬著,乾脆躺到地板上睡一覺,或者玩兒命把茶几一掀,一腳踩到段正業臉旁邊的沙發靠背上,說您要殺要剮趕緊地,給個痛快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