詰問沒有得到回答,他便從沙發上站起身,山一樣壓近她。站到她面前時,戴巧珊沒挺住,腿肚和後背一軟,一個趔趄,向後癱去。
身後是一面陳列牆,木格子穩穩接住了她。
可架子雙面鏤空,因此,在她本能用胳膊向後撐住自己的時候,幾隻用作裝飾的瓶瓶罐罐被撞翻,一時間“咚!噼!啪!咵嚓!”,前赴後繼、彼此磕碰砸碎到地毯上。
地毯薄,下面還有一層木板地面。深夜沒什麼聲音,瓷器碎裂本來就夠驚心動魄的了,再被木地板的共鳴一加持,一片巨響把段正業也嚇一大跳。
在戴巧珊視野變紅時,罩著江凱旋軀殼的段正業,兩眼也紅了。
“找大夫?幹什麼?”
他聲音不重,怒氣卻沒有饒過她,字字清晰咄咄逼人:“大夫幫過你什麼嗎?你進這一行多久了?來個人就能洗你的腦,你是沒長腦子嗎?”
戴巧珊兩股眼淚唰地飈出去,他頓了頓,沒住口,反而加重了聲音。
“你表演沒錯兒!!‘走心’這一套,是前輩們、老一輩、這一行的祖師爺,傳下來的!!現在時興的什麼‘表演外化’——那個,人也沒錯兒,混口飯吃!但那是蒙人的障眼法,小家子氣,不走這兒!”他拿手按自己心口,“流於表面就沒魂氣兒,成不了經典!可你錯在哪兒呢?你入行我就跟你說過,一部戲,‘走心’關鍵幾幕——屬於‘你的時刻’那幾幕——其餘的,跟著走,‘外化’就夠!”
他忽然激動起來,逼上前,伸手捏住戴巧珊的下巴:“外化懂嗎?控制皮相做做樣子!甭他媽鏡頭帶不到的地兒你都‘走心’,處處給人落口實覺得你是瘋……瘋子!!要看大夫!!特麼什麼演員,演暈的戲就真暈了菜!萬一劇本最後是角色自殺了呢?你真去死?你這碗飯還吃不吃?!”
他一口氣說了平常絕對不會當戴巧珊的面說的東西,捏著她的手指像鐵鉗。又驚又痛中,驀地,逆著房間頂燈的他,身影外那層江凱旋變了模樣。
巨怪般的剽悍可怖,他不再像江凱旋,也不再是段正業。他是來自無間地獄的阿傍羅剎。
紅花化血,白花是奠,藍花是鬼火,三色汪洋席捲,羅剎說話便要把她拐入無邊火海,讓她永死受劫不得安魂。
戴巧珊無法自控一聲嗚咽,段正業抬手一巴掌,硬生生半空轉向,“乓!!!”地砸到她腦後的陳列架上。
還好之前能被碰摔的都摔了,剩下的盆景之類單是被震得跳了跳。然而這木架子連著木地板,背靠著它的戴巧珊簡直覺得天地都被段正業一掌震碎了似的。
她嚇得聲兒都沒了,褪了血色的臉上滾滿路線混亂的淚水,渾身在段正業的手掌下猛顫。
段正業充血的眼睛瞪著她:“還能不能調整好自個兒?還是你要砸了這個飯碗,稱了那些俗人的意,找大夫給你治治你走心的毛病?!啊?說呀!”戴巧珊瑟縮抽氣,段正業揪住她的領口,一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