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他沒有時間了。」小曲抹一把眼淚,又掏出帕子擦了鼻涕,才繼續說:「我爹娘認準了他熬不過去,都不讓我去他們家了,怕我也跟著染病。」
李苦兒嘆氣:「你這些天都沒去方家看過麼?不去看他,怎麼知道他病情啊。」
小曲哽咽著答:「別說是去方家,就是來你們這兒,也是好說歹說了好些天。我爹娘怕我關在家裡沒個說話的也慪出什麼病來,才許我今日出來,還一直將我送到你們家門口呢,就怕我趁機跑方家去。」
「啊?那你爹現在……」
「回去了,說一個時辰後來接我。」
她們真的聊了一個時辰,時辰一到,小曲她爹就來接人了。小曲本也不是來尋求解決之法的,只不過找昔日最要好的苦兒說說話,找向來放在心裡敬重的何姐姐訴訴苦,心裡能暢快些。道理她都懂,爹娘的心情她也明白,只是太多的苦悶憋在心裡無處抒發,她怕自己做出些沒頭腦的事。李苦兒想留他們吃晚飯,被小曲的爹推拒了,他說外頭都傳這場大疫是妖邪作祟,天黑了陰氣重,回去晚了怕是要出事的。
哎……怎麼是妖邪作祟呢?李苦兒心裡其實沒底,她不知道,戚家大兒媳是這場大疫的始作俑者,還是說只不過這場天災里的頭一個可憐的亡魂。
小曲垂著頭跟著她爹走了,李苦兒和何未染目送他們出了巷子。小曲的身影里再也不見往日的朝氣與狡黠,傷感、無奈……那些一向來與她相悖的情緒,如無形的藤蔓一般緊緊地纏繞著她。
李苦兒轉身躲進何未染的懷裡,滾燙的淚水濕透了肩膀處的衣料。何未染低下頭,伸手輕輕撫拍懷中姑娘的背脊。她心疼,亦害怕,害怕聽到那些自己無法應承的乞求。李苦兒的悲天憫人,李苦兒的善心善情,就好像她的真童子命,是她與生俱來、也將伴其一生的東西,永遠……永遠不會被世俗、被光陰消磨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