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棠是少有的能做到一心二用的人,他一邊批覆奏摺,一邊還能分出心來和高就說話,還怕我無聊,說三句話就要帶我一句,又怕我吃瓜吃得肚子痛,讓人給我和高就一人上了一份面點配茶吃。
然後臨到入夜,我在距離南書房不遠的竹林里又看到了犯病的高就。
白日裡英俊冷漠的青年倒在地上,臉頰泛著紅暈,衣衫扯得大開,露出被劃了十幾道傷口的胸膛,沒人打他,是他自己把自己虐得血肉模糊,見到我,他的眼睛裡發出西門吹雪看葉孤城時才有的明亮光彩,但他要的不是對手,而是拼命地哀求我打他。
我有時候懷疑他到底是真的犯病還是假的犯病,說是假的,他那副痛苦不堪甚至想被打死的癲狂模樣要是裝出來的,那也太侮辱我的眼力,可要是真的,他怎麼都還知道找大內高手巡邏不到的死角等著我?
我索性不管這些,撿了根竹枝暢快淋漓地把高就抽了一頓。
讓他天天來打攪我和高棠!
讓他說我平平無奇!
讓他欠打!
高就被我打得身心愉悅,我打他打得也很舒坦,我覺得這種關係可以持續下去。
抽斷了三根竹枝,我最後又踢了幾乎已經愉悅到昏迷的高就一腳,高高興興地回去。
睡高棠。
第57章 卿本佳人(16)
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九年, 高棠第一次勞民傷財, 組織了一場秋獵。
秋獵的地點就定在我剛來時去偷過兔子的皇家園林不遠的獵場, 我當初偷剩下的兔子,已經不知道繁衍了多少代。
之所以說的勞民傷財,是因為獵場裡其實沒有多少獵物可獵,秋獵時的獵物要從各地運送過來,再加上隨行官員以及女眷僕從的開銷全部由朝廷出,要花上不小的一筆, 高棠他爹滿可以一年獵上好幾次, 高棠卻摳得很。
高棠是真的摳,宮殿從來不修,宮裡年年裁人,想吃什麼東西從來不說, 有就吃, 沒有就不吃,我不喜歡摳門的男人,但放在自家崽子身上,就只覺得可憐又可愛。
高棠不是沒有錢, 他是習慣了過普通的日子,而且很明白上行下效的道理,所以並不像他爹那樣,喜歡什麼就很直白地說,想幹什麼就很瀟灑地干,我覺得他大概以後在史書上留下的形象, 大約就是那種天威難測的深沉皇帝。
但高棠本人和深沉兩個字一點都不沾邊。
秋獵的第二天,他騎著那匹養肥了膘的棗紅御馬一騎絕塵,然後丟了。
隨行的文武官員差點沒被嚇瘋,帶著人漫山遍野地去找,但就連大內高手都沒找著他。
我在一處山林的邊界處找到了他,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馬鞍上乖乖地等我。
只有馬鞍,馬跑了。
二十六七的年輕皇帝已經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澀,俊秀的眉眼長開,一舉一動帶著帝王的威儀,他從一個溫和軟糯的少年人,長成了俊美斯文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