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上眼,生疏地運起體內已經很久沒有動用過的內氣。
上一次真正運起內氣還在數百年前隋末,是和石之軒的那一次對戰。
我說謝曉峰天下第一太久,久到他心傲慢,人麻木,那時我卻沒能看清自己,不知道自己也和他一樣傲慢麻木。
只是他當真如他自己說的那樣,不屑掩蓋,我卻習慣掩蓋。
我已經有很久沒再練過武,也已經有很久沒再印證過自己的道。
直到閉上雙眼,封塞雙耳,斷絕五感,我才第一次發覺天地之道已經離我如此近,我的武道也已經變了模樣,從涓涓細流,變成磅礴大海。
耳畔忽而傳來風聲,風聲中夾帶著一絲簫聲,起起伏伏,恍若碧海潮生。
海潮生兮,海潮落兮。
終年不改。
世事終歸是輪迴。
我睜開了眼睛。
青樓里歌舞依舊,絲竹管弦奏著靡靡之音,飛檐下人來人往,衣衫五彩,頭頂陽光燦爛,正是好春時。
我輕敲了一下血河劍,噹啷一響,劍鳴之聲清悅宛若龍吟。
我嘴角上揚,從懷裡掏出隨身的金塊銀錠,嘩嘩地朝著底下砸,聽著底下的人起初驚怒,隨即驚喜的叫聲。
我大笑出聲。
隨即抬劍破開虛空。
虛空裂,日光湮,天昏地暗,風雲變色。
明明是這樣奇異的景,底下的人卻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裡,滿地爭金。
仿佛有什麼東西把我和這個世界分隔開了,我站立的地方一地罡風,頭頂天光破碎,底下的人視而不見,歡聲笑語。
我明白了。
此地非我來處,更非我歸處。
來處可歸,歸處可往。
破碎虛空,原本就該是真真正正地破碎虛空。
我抬起頭,望著全然破碎的天光,已成一片虛空的頭頂,驀然明白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穿梭時間的界限,破碎虛空的定則,天光碎裂如星河,我拋卻一身凡軀,歸向來處。
無數個時間的碎片裡,我睜開雙眼。
山洞裡熟睡的我。
帝踏峰前緊閉雙眼跪伏的我。
補天閣的寒冬,死死蜷縮在被褥中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