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漸漸不再管家,內院的事尚不清楚,你們爺們兒在外面的事,更跟我說不著。可是,私下裡,你等有無來往?都謀算過什麼?你們自己心裡清楚。遠的不說,便是東府那位,既然在咱家,咱們便脫不了干係。如今能有這局面,便是祖上積福。若還不惜福……”
剩下的話,賈母未說出口,卻言有盡意無窮。
賈赦想起從前每日酒飯宴樂時與人說的話,又不由嚇白了臉。
“母親的意思是,那、那位還要追究?”賈赦結結巴巴問道。
賈母正色道:“天威難測,保不齊,哪日咱們有個行差踏錯,或者得罪了什麼人,被人參上一本。天家動怒,舊事重提,咱們便是十遭也——”
賈赦不待賈母把話說完,已經嚇得面無人色,連滾帶爬撲到賈母腿邊,語帶哭腔地道:“如此,如此,母親說該當如何是好?”
“置之死地而後生!”卻是賈璉突然大聲道。
他靜靜聽了這許多時,終於明白了賈母深意。當今既然能解了賈府的圍困,黛玉、高陽郡主並賢親王世子這等高人既然都敢不避嫌疑過府拜訪,便說明此遭賈府定然無事了。
可是,朝不保夕。錯處、把柄既然在人家手上,卻又不能斬草除根,只能壯士斷腕,徹底表表忠心!再也翻不出浪花的破落勛貴,留它何用?還不如藉此向皇家賣好,投其所好,或許還能得幾分顧惜,兩點好處!
賈母此招,妙也!
鳳姐也附和道:“正是。有老太太坐鎮,老爺您親自上書,趕早不趕晚,保不齊……”鳳姐得利心思作祟,總覺得,賈母不是突發奇想,八成得了高人點撥。既如此,此舉定然利大於弊,皇家哪能讓他們空手而歸?就算竹籃打水一場空,到時候,讓二爺去求求林如海,她再好生巴結巴結黛玉,就沖今日那小王爺永璵的架勢,賈蓉都能參軍當校尉,二爺就是先鋒將軍也不為過吧?
鳳姐如意算盤打得響,卻不想想,就賈璉那身子骨,還當先鋒將軍,怕不是壯志未酬身先死。
只是那乃鳳姐小心思,自然不曾說出口。
賈母看著鳳姐並賈璉,心底頗感欣慰。榮國府也不算完全後繼無人。前有寶玉開竅,後有璉兒夫妻明理,她再舍下這老臉不要,賈家這一災,定然能過去!
那頭兒,賈赦聽見賈璉和鳳姐的話,在心裡想了又想,模模糊糊抓著一點頭緒,卻還不甚分明。只是想著,母親便是再偏心,她也偏疼小兒子,這爵位沒了,不只是他賈赦無立錐之地,存周又能好得到哪裡去?
“母親定不會害我!定不會!”這般想著,賈赦便低下頭,恭敬道,“如此,全憑母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