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寒青自詡學富五車,不讓男兒,雖親耳聽見黛玉講解戰策,卻因自己不純熟,便認旁人也是紙上談兵,並不放在心上,一味以為琴棋書畫並不包括舞藝。
她在舞蹈上輸了,便要在書畫學識上贏回來。恰好,永璵適才感應黛玉劍舞,一氣呵成草書了一幅草聖張旭的《肚痛帖》。她便以此為由頭,與永璵論一論詩書。
“不過,我觀世子爺適才草書之張癲《肚痛貼》,傳神會意,亦可稱有‘神虬出霄漢,夏雲出嵩華’之氣勢。”杜寒清高聲道。
“張旭便是張旭,非要多賣弄一把喚之張癲,難道在座之人又不知道草聖外號的嗎?”哪知杜寒清語聲剛落,竟有人應聲譏諷道。
卻是霍瓊。
她冷眼旁觀多時,本就對杜寒清自矜自傲模樣頗看不慣,又逢她也擅舞,皇宮大門前那套鞭法便是從舞蹈中化來。此遭目睹黛玉劍舞,心有感應,觸景生情,於自身舞道也有進益,忍不住便在腦中與黛玉切磋起來。
霍瓊腦海內,兩名妙齡少女正或歌或舞,跳得痛快,相見恨晚,惺惺相惜之時,忽然被杜寒清話語打斷,哪能不氣?又聽她三句話不離老本行,處處賣弄她那丁點學問,更是眼睛黏在永璵身上,情不自禁將心裡話說出了口。
“你!”杜寒清還從沒被人這般掉過面子,粉面披霜,脫口就要斥責,卻到底顧及場上士子眾多,不可壞了自個兒孤高出塵的氣度,咬牙憋回,一扭頭道:“我不與你個莽夫說話。”
卻是諷刺霍瓊不愛紅妝愛武裝。
林如海坐在席上,眼見恩師摯愛的孫女要和自家寶貝閨女對上,眼珠一轉,拊掌笑道:“今日七夕佳節,微臣府上小女斗膽獻舞一曲,彩衣娛親,正是拋磚引玉。閨閣英雄多也,無途展也。如此,諸位才女更該小試身手,先顯巧再乞巧,讓我等污濁漢子也沾沾二位聖人光彩,開開眼界。”
好大一頂高帽戴下來,也給了杜寒清顯才由頭。
果然,杜寒清衝著林如海微微一禮,淺笑道:“如此,寒清便獻醜了。”
杜寒清語罷,便有宮女們抬上一張方桌,在正中處放下,方桌上面早已鋪好了筆墨紙硯。杜寒清站到方桌之後,挽袖提筆,目注帝後道:“今逢佳節,又有二聖賜宴,普天同慶,寒清感念聖上恩德,有感而發,腹做一首《七夕頌二聖賦》,特書寫而下。”
說罷,杜寒清筆走龍蛇,不假思索,眨眼間,就洋洋灑灑寫滿了三頁宣紙。
停筆,提紙,嘬唇,吹墨,杜寒清的動作也有她的韻律,不失為一場美的饗宴。
黛玉左手托腮,笑眯眯,好整以暇地在旁看戲。
最煩人的便是明蕙,但看她如今樣子,已然徹底死心,怕是再也無顏見永璵一面。擾人的蒼蠅沒了,且黛玉初次在人前舞劍,便得滿堂喝彩,又引得永璵癲狂痴迷,心裡著實開心。任憑杜寒清蹦躂,黛玉只自在吃菜喝酒,渾沒把她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