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說台上比試情形。
寶釵最先完成一副美人圖,交卷後,有了閒工夫去看看旁人作品。
不看還好,一看可險些讓個從來不動聲色、不得罪人的寶姑娘也破了功。
只因,那孟十五的女工實在、實在一言難盡。
探春、歲時三友和杜寒清的女工都不必說,各有千秋。雖不及寶釵又快又好,總或勝在針法細膩,或構思精巧,或配色獨到,皆有一贊之處。
唯獨孟十五,好好一根紅線,到了她的手下,不知為何竟扭扭曲曲,蛇行起來。小小一張檀口,經她一繡,忽成了吃人的猛虎,吞船的漩渦,黑洞洞、血盆大口張起來,直似要吞天吐地!
不止寶釵,便是孟十五身旁伺候陣線的小丫頭片子也各個笑彎了腰,被管事們斥責,接連換了好幾個。
台下看客更是從來沒見過女工這般驚世駭俗之人,紛紛圓睜了雙目,見鬼一般望著孟十五。
有那不講究一些的人兒,便小小聲嘀咕道:“若是這等手藝也可上台、通關,便是哥——”剛說了一個哥字,想起之前有一個人便是因為孟十五比試彈琴時,口出狂言,說了一句哥哥,便被金甲禁軍用鋼刀架了脖子,轉眼押出去了。後來,聽在外面的看客說了,那人被一個穿著便衣的軍漢左左右右連打了百來個耳光,這才放走。
如此,這人立時將哥字收了,只是,還不順意,到底將餘下的話說了出口。
“便是我去繡,也比她好。”
此話卻是說中了在場一眾人的心坎里去。
就連從來寵妹無度,護短橫行的九皇子看著鈕雲手底下比夜叉還嚇人的美人,也不禁抹了一把冷汗。
“怪道妹妹從不肯將她的針線送我,原來、原來這般駭人!”九皇子拍著胸口嘆道,頗有劫後餘生之感。
台上的鈕雲,不知是否感受到了親哥哥的慶幸,癟著一張小嘴兒,委委屈屈抬頭,往九皇子所在雅間望了一眼。
見那繡旗還在,只是無人搖動。對比旗上簡簡單單“十五”二字,再低頭看看自己,手底下歪七扭八,說是一條大蛇也行的美人圖。鈕雲終於死了心,把針線一扔,站起身低聲道:“我、我輸了。我實在繡不出來,我棄權。”
台下眾人並評判聞言,不假思索,紛紛站起鼓掌,掌聲如雷。
卻絕不似那外來僧宣布棄權之時一般,還有考官再三詢問。滿場上下,再沒有一個人懷疑孟十五是有心作假。
孟十五卻還擔心有人疑她作假,待掌聲稍歇,鼓起了勇氣“大”聲道:“我、我確實繡不出來了,並非、並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