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麥難得摘了邊框眼鏡,換上隱形,穿條蓬鬆紗裙,人小小一個,十分可愛,沒少被單身男士追問聯繫方式。她捧著酒杯,吃著果盤,看著梁芙,覺得她漂亮,一邊驚嘆一邊羨慕。
程方平拖家帶口,古靈精怪的兒子成了全場焦點,一晚上不少人搶著要給他當乾爹乾媽。
周曇和方清渠則兩人單獨待個角落對飲對酌,方清渠喝得肝腸寸斷,和不知被什麼勾起了往事的周曇長吁短嘆。兩人認識多年,今天才幡然醒悟似的將對方引為知己,還揚言要一起去游泳,被好幾個人拉了回來。
場面熱鬧又溫馨,梁芙有些醉了,靠在傅聿城肩膀上,覺得自己一整天笑太多,臉都要僵了。
她隔著朧黃的燈火望著傅聿城,他眉目清峻可堪入畫,她記起與他初見,一道青色影子逆光走來,拂雲撥霧,顯山露水,是她最心動的模樣。
傅聿城微低目光,笑問:“看我做什麼?”
梁芙吃吃地笑,“我好像醉了。”
“沒事,我也醉了。我陪你醉。”
直至凌晨,賓客散去,一群朋友再鬧過洞房,才終於放兩位新人解脫。
梁芙累得只想倒頭就睡,強撐著卸過妝,洗過澡,去床上躺下,原想等著傅聿城,一闔眼困意如山倒,眼皮沉重再睜不開。
迷糊間被人攬入懷,一雙冰涼的手從領口探入。她被吵得有些不耐煩,轉個身要逃離,嘟囔道:“……別鬧,讓我睡覺。”
那手動作停下,卻是去摟她的背。片刻,她鼻子讓人捏住,呼吸不過來,強撐著眼皮睜開眼,人映入瞳中是恍惚的一道影子,“……傅聿城,讓我睡覺。”
“等等再睡。”傅聿城把她撈起來,撫著她額頭,撐著她要往下掉的腦袋。
梁芙拖長了聲音:“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嗎?”
“我就問你一句話。”他聲音頓了頓,字斟句酌般的,才繼續說,“……阿芙,你有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傅聿城聲音很涼,好似往她混沌作一鍋粥的思緒里倒入一瓢冷水,她暫從睡意手中奪得片刻清醒,睜開眼去瞧他,那一雙眼睛也很涼。
她反問道:“我有什麼要對你說的?”
“真的沒有嗎?你再想想。”
如果視線是有實感的,傅聿城凝視她的目光,複雜應如夏天的黃昏,所有故事結束與開始的交界:有天色將暮的悲涼,亦有鳴蟬不息的黏稠。
她不想去分辨,只是下意識地說:“沒有——讓我睡覺好不好,我好睏。”
那雙手臂緩緩放鬆,她輕輕跌落在鬆軟的蠶絲被中。他替她擺正枕頭,再掖好被子。
片刻,那壓得床沿微微下沉的力道消失,細微的腳步聲漸遠,響起陽台門被打開的聲音,有風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