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上首的張三丰將這夫妻二人的互動盡數看在眼底,心下邊感嘆自己這大弟子當真是個蠢的,明明家中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著徒弟媳婦做主,卻偏偏自己還沒有任何自覺,總以為自己才是一家之主,才是說話管用的那個,竟不知兩人一個眼神交流,便能看出究竟誰主誰次,一邊又對徒弟徒媳二人幾十年如一日的恩愛默契感到欣慰萬分。
他道:「好了,遠橋。畢竟一年多不見,青書又年歲尚小,兼也是第一次下山行走江湖,雪雁多有擔心,一時亂了分寸,這也是情有可原之事。老道我都並不在意了,你也莫再執意揪樁規矩』這二字不放。」
宋遠橋靜了靜,似乎有些不情不願地道了句:「……是。」
而後便板著臉重新落了座,扭過頭去不再看凌雪雁與宋青書母子一眼,頗有些「眼不見為淨」之意。
然而凌雪雁卻並不在意他這點兒彆扭的小情緒。
她大大方方又對張三丰福身行了一禮,方才轉回身來,在宋青書頭皮發麻的注視中,盈盈向他走來……
「青書,娘方才在殿外聽得也不真切,你說要下山做什麼去?」
她哀聲問。
宋青書:「…………」
都做出這副「你個不孝兒要拋下娘親自己跑下山野去哪裡有本事你當面給娘說清楚!」的樣子來了就不要再明知故問了啊!
娘你真的很矛盾。
他無奈道:「娘,我與人約好了的,您……」
您就不要妄想逼我改變心意了。
凌雪雁腳步一頓,她下意識看了坐在宋青書身邊的葉孤城一眼,目光雖依舊溫和中帶了點哀切,眼底深處卻又好似閃過了些別的情緒。
她道:「與誰約好了?如此重要的決定在與別人做下約定之前,為何不先問問娘的意見?」
宋青書無言以對。
他想說自己已經「長大」了,早到了能自己為自己做決定的年紀,可對著凌雪雁那雙溫柔中又帶著些難過的眼睛,一時卻怎麼也無法開口。
就算他明知那些「難過」根本都是偽裝出來的。
他家娘親……
真是一言難盡。
想到自己小時候被母親的「眼淚」和溫言軟語騙過不知多少次,宋青書就不由額角微微有些發疼。
凌雪雁看他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眼中竟飛快閃過一抹笑意。
面上卻依然哀婉道:「青書,你可是嫌棄娘管得寬了?」
宋青書毫不猶豫地搖頭:「娘怎會如此想?我自是知道娘都是為我好的。」
凌雪雁道:「既然知道,為何不聽娘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