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里的人锲而不舍,还在劝他:别客气啦,哥哥说你住他隔壁,反正遇见了,都顺路,上来一块儿走吧。
再推辞反而显得扭捏,海湾心一横,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丁丁车底盘低,他双腿有些顶着前座,方才喋喋不休的人挪挪座椅,转过头道:我叫邢佳然,你叫什么?
海湾,我叫海湾。他忍不住看了看后视镜,倒影里的迟归瞧不出情绪。
邢佳然笑说:海湾,你的名字很有趣啊。你是在海边长大的么?
是,小地方。海湾抿抿嘴角。
那也好啊。邢佳然拍手说,你肯定会游泳吧,改天咱们一块儿去潜水啊?我记得哥还有两架帆板留在俱乐部,正好咱们霸占了他的。
潜水海湾哭笑不得,我不会游泳。
邢佳然兴致丝毫不减,讶然道:你在海边儿长大,怎么不会游泳?不是说在海边儿长大的人,水性都特好吗?
小时候没学过。海湾垂目道,长大就没时间学了,也学不会了。
邢佳然哦了一声,沉默不过三秒,又问:那你做什么工作的,毕业了吗?我刚回国,我爸妈整天叫我交朋友,烦都烦死了。
海湾最难以启齿的便是职业,做这一行容易被误解,能冷静审视他们的人有限,多数还是敬而远之。
他自己不算开放的人,很多模特认为自己是一脚踏进艺术圈的人,甚是自豪,对网上人的指指点点也可一笑置之,但他却远没有那样境界,心态也更保守,毕竟这份工作只是他赖以为生的饭碗罢了。
我是海湾有些难以启齿。
话还是这么多。不等他开口,迟归打断道:你在哪儿下车?
邢佳然理所应当地说:当然是跟你回去了,这还用问。现在堵得这么厉害,下山起码得半个小时。哎海湾,留个电话吧,回头找你出去玩儿。
海湾心想他和自己大抵永远都玩不到一起去,而且自己也无暇玩乐,但还是把手机号报给了他。
啊,你照片好可爱呀。邢佳然点开他的微信头像,惊叹不已:这是你高中的时候吗?
不是,几个月以前的照片。那天他拍学生装,露臀的长裤,袒胸的上衣,却是他第一次穿校服。衣裳还回去之前,彦鸣帮他拍了张全身照留念,头像只截了肩膀以上的风貌。
邢佳然不禁仔细打量打量他:果然,你这样看着也很像学生。这么说你已经毕业了呀?我二十二,你今年多大了?
我初三就辍学了。海湾道,比你小一岁。
前面的黑车拐进了左侧车道,迟归抓紧时间一踩油门,丁丁车迅速蹿了出去。不多时,他们驶出山道,回到了海湾国际后面的滨海公路上。
邢佳然翻着他朋友圈说:真羡慕你,上学麻烦死了,我初中的时候跟我爸说想去工作,他死活不同意,说我不务正业。
海湾没有作声,他爸从未管过他。
迟归从地下车库门口进去,一把将车停在了那个歪歪扭扭的停车位上。邢佳然自来熟地搭着海湾肩膀问:你晚上有事儿吗?
我先去超市。海湾和他道别:你们上去吧,谢谢了。
迟归未置一词,邢佳然恋恋不舍地道:那回头见吧,晚上有空儿我找你玩儿。
海湾目送他走到玻璃门边,转身出了小区。去超市买了些下午的打折菜,他慢慢往回溜达,手机屏幕上划过邢佳然各式各样的旅行照,张张笑容洋溢。
他摸摸自己右颊,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进电梯时,陆远舟来电问他应聘结果,听说之后大骂酒店没眼光,义愤填膺道:没事儿,你去大林子健身房上班吧,我跟他说了。
别闹了,我又不懂健身的事儿,哪能教得了人家。海湾说着转过走廊,再看看吧,不行去别的地方,也不是只有这一家酒店。先这样,我挂了,晚上再说。
他收起手机,正在裤兜里找钥匙,邢佳然又从大敞着的门里钻了出来:你回来啦,晚上有饭吗?一起吃吧。哥哥做中餐,我都好久没吃过正经的中餐了。
海湾性格慢热,遇见烈火一样的邢佳然颇不自在,不知如何应对才好,不说话怕对方误会他冷漠,说话又不知该讲什么。
他打开房门,微笑道:不用不用,我买了菜,回去下面吃了。
邢佳然不由分说,扔下钥匙关上门,拉着他往屋里拽: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的菜让哥哥做。他做饭可好吃了,你这菜放他手里就升天了。
我还是别海湾挣开手腕,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忽然反应过来:你刚才把我钥匙扔进去了?
钥匙?邢佳然看看紧闭的房门,咧着嘴讪讪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要不然我给你叫个开的吧?
海湾暗暗叹了口气:这个门好像特高级,撬不开。
那我问问哥哥。邢佳然趿着拖鞋跑进屋,把迟归拉了出来,你看,我给他住了。开公司能开得了么?
迟归穿着黑色衬衫,袖子卷到肘弯之下,身上系一条素色围裙,看起来英俊中不乏居家气息。
他瞥了一眼,不带一丝温度地道:开公司开不了,你从窗户外面爬过去给他开吧。
窗户邢佳然顿时退缩,别了吧,你这可是十七楼,我要是摔下去,你对得起我爸妈吗?
那你自己想办法。迟归边往回走边说:成年人,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承担后果。到门口又换了一双鞋。
邢佳然歉然道:你先跟我们吃饭吧,吃完找开公司来试试。实在不行再想办法,说不定能开呢。
海湾无可奈何,点了点头。
迟归房门边的墙上有扇暗门,推进去是衣帽间,另一边则是半人高的角柜,上面摆着一只玻璃碗,旁边搁着一桶消毒的干洗手液。
邢佳然拿出双一次性拖鞋给他:迟哥爱干净,咱们都得换鞋。
海湾将自己的鞋放在门外,踩着拖鞋进了屋。里面比他想的还要宽阔整洁,每一寸墙面都贴着冷冰冰的大理石,厨房是白色,外面是深灰色,地上铺着厚重的白地毯,纤尘不染,仿佛踩在云上。
迟归生活得很精致,海湾得出这个结论。无论是他的着装,还是房间的设施,都可佐证。
邢佳然把他拉到厨房的吧台边坐下,将他手里水分蒸发殆尽的菜丢给迟归,又端来一杯红色的饮料给他:草莓西瓜汁,你不喜欢我给你榨别的。
不用不用,这个就好。海湾余光看向自己那边,发现真是盲角以后,安心不少。现在就叫开公司吧,一会儿可能晚了。
国内服务业发达,应该是二十四小时的吧。邢佳然点开手机,半日翻到一个开服务,接通电话报出小区,眉头蹙了起来:真的不能开吗?是钥匙的,不是虹膜。不行好像不能拆。不能不弄坏芯儿吗?哦那好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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