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归并不还口,径自走出横列,单手插着裤兜等在石阶上,静静看向远处。
奶奶,我来看你了。海湾说完这句话,瞥了一眼迟归,仿佛怕人听到似的放低声音道:你看见路边站着的那个人了么?就是他,长得特别帅吧,嘿嘿。
我特别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我俩现在生活在一块儿了,特别好,从没这么好过。
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段,将自己的工作生活、学业娱乐,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遍,最后挥挥手告别,跑去了迟归身边。
说完了?他牵着蹦蹦跳跳下山的人道,这么久说什么呢?
海湾摇摇头,扬起笑容说:秘密!
迟归也不再问,摸摸他后脑,便作罢了。
回去的路上海湾一直躺在宽阔的后车厢里睡觉,在酒店吃的午餐极近敷衍,他原以为能撑到晚饭时候,现在不过半小时就饿得肚皮咕咕叫。
下了高速,迟归先开车去医院,找给海湾做过手术的医生复查。他肚子隐隐地疼,这几天都是如此,不想检查结果一切无恙。
从门诊出来,迟归道:先去超市吧,家里没有吃的。
我想吃炒饭。海湾坐进副驾驶,看着他说:别弄太复杂的了吧,现在都快十点了。
迟归嗯了一声,驶进小区,将车开进地下车库,与他步行去楼下的超市买食材。
海湾固执地抓着他的手,晚风吹来已甚寒凉,迟归气质是冷的、身上是热的,靠着才暖和。
走到花园的转弯处,眼前正是那天磕到膝盖时坐过的长椅,海湾倏然记起,问道:哎,我忘了问你了。那天楼下遛狗的女的,她是谁呀?
不会喜欢你吧,他心想。
迟归看看他,了然道:成天胡思乱想。她是九楼的住户,算半个邻居。
我胡思乱想吗?海湾撇撇嘴,颇不服气,她看见你笑得跟朵玫瑰花儿似的,长得又那么好看!
再好看我又不喜欢女人。迟归拉拉他耳朵,吃飞醋也吃得合理一点。
海湾按着脸强词夺理:可她不知道你喜欢男的啊。
她知道。迟归不加掩饰地说,她很喜欢你的房东杨一昊,后来杨一昊搬走,她总是找机会跟我打听他的消息。
哦,是这么着啊。我还以为她对你有意思呢。海湾拉开超市门口的毡帘,推上小车道:这么说,你认识杨一昊了?他虽然是我房东,可是连我都不认识他。
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迟归并非与邻居关系紧密的人,怎会对杨一昊格外特殊。
杨一昊的舅舅,是我刚毕业时,在美国公司的一个前辈,当初回国买这套也是经他推荐。迟归走到货架前拿了一包干贝,又去生鲜区瞧了瞧,见各样海鲜都被挑得七七八八,便只要了两盒看着还水嫩的蟹肉。
蔬菜区的情形大致相同,迟归挑了盒青豆和胡萝卜,丢进车筐里道:另外,杨一昊不是你房东。
海湾怔了怔,听他说:我才是。
哈?
迟归不理他一脑瓜的问号,从冷藏柜里取出两板希腊酸奶,问他:这一种是你喜欢的么?
海湾极致的嘴馋,他不挑剔,但博爱,高档酒店、私家餐厅来者不拒,小作坊、街边摊也吃得津津有味。
不仅如此,他还零食不离嘴。从前没钱节衣缩食也罢了,现在有个行走的厨房在身边,海湾彻底放开胃口,兜里随时能掏出几袋吃的。
家里自然常备各种果汁和酸奶,他最偏爱其中一种浓稠的希腊酸奶,小勺挖到里面会有一块冻成沙的蜂蜜。
迟归当时随手买的,也不记得牌子,看着很像手里这一盒:到底喜不喜欢?算了,一样买两个试试吧。
不是,等会儿等会儿。海湾眨眨眼睛,回过神质问: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叫你才是我的房东?
这还不明白吗?迟归果然一样拿了两盒放在筐里,真是笨。你也不问问,这整个小区,哪有一梯两户的?
保姆房是主房的配套不单卖,因此看起来是两扇门,实际还是一梯一户。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跟他讨论炒饭用花生油还是橄榄油的问题。
海湾万万没想到这里,此时此刻觉得世界都颠倒了:可是是你出租的,还是杨一昊?
既然是你的,为什么他住在你隔壁,又为什么他往外租啊?
而且杨一昊是陆远舟的高中同学,这套是陆远舟帮他租的,如果杨一昊是替迟归出租,为何陆远舟不知情?
我不喜欢保姆天天在我眼前晃,那栋空着也是空着,就租给了杨一昊。
在迟归的世界里,流动的资金才是资金,那套保姆房并非度假所用,空着不租从经济学上来讲,是一种损失。
海湾皱眉道:就是说你把租给了他,他忽然要出国,又把已经交了定金的转租给了我?
迟归点点头,海湾突然拔高声音说:你早怎么不告诉我!
怎么,急什么?迟归笑着看他,给我交房租吃亏了?
一个月四千五啊!海湾心痛如割,您老人家能不能体察体察民情,知不知道一个月四千五什么概念啊!
他这种挥金如土的人,焉能理解自己斤斤计较的辛苦。
迟归一面向车筐里扔巧克力、小熊软糖,一面道:你给杨一昊钱,又不是给我,我为什么要说?况且,你真想隔壁再住个陌生人进来么?万一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儿
好了,不要说了。海湾气咻咻地扁着嘴,回去我就退房,不租了。
那就不租了,把钱退给杨一昊。迟归揽住他肩膀,温声哄道:这样吧,咱们把两套打通怎么样?给你做个小书房,或者给你做健身房,你不是想预防性减肥吗?
海湾手指抠着妙脆角的包装袋,别别扭扭说:就同居啦?
不是早已经同居了么?尽管当初他说不适合太快同居,然而实际情形却恰恰相反海湾夜夜睡在他床上,隔壁的家几乎不曾踏足。
好的吧。海湾耷拉着脑袋,但是这件事儿你瞒着我,就是你不对。我可记着了,你得补偿我。
迟归不作声,默默去结账,偏头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站在旁边,像个叛逆的少年,无奈道:好好好。你说,要我怎么补偿?
海湾不用他吩咐,自觉抱起大纸袋说:我不管,你今晚一定得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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