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為什麼不回答本座的問題?」
扶雪卿不冷不熱地問著,又屈起橫亘在脖子上的一根手指,指節向上頂了頂許嬌河下頜處的皮肉。
舌根遭人惡意□□,微微的滯澀和作嘔感湧上受控的咽喉。
許嬌河實在受不了他的諸般手段,含糊道:「風景很美,但住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卻相反。」
扶雪卿停止作弄,嗤之以鼻:「畢竟心美的人並不生活在地上,而是埋在地底下。」
他又問:「你知道在以深色為尊的慾海,何以會是生於純白的雪魔一族掌管嗎?」
許嬌河素麵朝前小小翻了個白眼:「因為你們最強大。」
「現在的我們,當然可以這麼說,但最開始的我們,也並不是那麼強大。」
不是那麼強大?
但紀若曇分明說過,雪魔一族誕自極雪境,生來便擁有尋常妖魔不能及的深厚魔力。
究竟誰說得才是真的?
許嬌河的目光晃了晃,漫不經心的態度頓時多了幾分認真。
她聽著扶雪卿接下去說道:「力量不是最強,發色和瞳色還是最受慾海歧視的淺色,又因為當時的大巫祝『霜雪旗終將掛滿慾海』的預言,千年前,我的種族被聯合起來的眾魔圍剿,差點滅族當場。」
「原來不止是小洞天的修士們狂熱於未來的推衍,你們慾海也如此信奉命數不定的預言……」
許嬌河很想做個沉默忠實的聽眾,可對於不信命的她來說,扶雪卿敘述的內容儘是無語之處。
「你覺得他們不該那麼做嗎?」
扶雪卿闃然一瞬,又用很低的聲音問道。
「其他魔族該不該那麼做,我無法評價,但我總覺得古往今來,宗門的崛起,皇朝的更替,還有你們慾海權位的爭奪,似乎總是來自這些不知真假的預言,難道預言準確,真的是因為它本身準確嗎?」
許嬌河仰起面孔,像是在反問扶雪卿,又像是在叩問無形的天道法則,「你們雪魔族作為預言之下的被迫害者,除了奮起反抗,站上權位的最高處這一條活路,其他還能怎麼選?」
「所以,與其說是預言準確,倒不如說,它們將你們逼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獨木橋。」
許嬌河的話,將扶雪卿帶向了未曾設想的全新方向。
在她視線無法觸及的背後,扶雪卿幽綠的雙眸仿佛燒化了的翡翠般逐漸明亮。
他克制住體內湧現的、反覆灼燒著雪之心的熱意,不動聲色繼續問道:「如果無法評價妖魔與妖魔的鬥爭,那麼替換一個對比的選擇呢——你會不會看不起狡詐無常的妖魔二族,認為只有像小洞天宣傳的那種正直清明、心懷天下的人才配活著?」
許嬌河覺得更奇怪了。
她不理解向來倨傲自滿的扶雪卿,為何會問出這樣沒有底氣的問題。
於是沒好氣地說道:「如果一邊是狡詐無常,一邊是正直清明,那當然是後者的品格更高貴啦。」
這話出口,扶雪卿好不容易熱起來的心又稍稍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