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紫台之主。」
許嬌河按照身份和規矩,向他行了半禮。
宋闕回禮,目光不動聲色將許嬌河從頭到尾審視一遍,而後淡然微笑道:「嬌河君無須多禮,紫台之主這個稱呼太過生疏,便同明宗主一般,喚我榮央君即可。」
榮央榮央,榮華之央。
何等自命不凡的道號。
許嬌河雖不想同他扯上任何關係,但也客套地答應一聲:「榮央君。」
在溫暖如春的濯塵殿內談話時尚且不覺,如今眾人站在下山的風口處,初冬的寒風拂過,便令忙碌了一上午墾土澆灌的許嬌河,眉眼間顯出幾分倦怠之色。
明澹見狀,笑著替她開口:「紫台的各位道友還要在我雲銜宗中住上些時日,今後何愁沒有見面懇談的時機?今日大家也都累了,榮央君和恆明君不妨去看看雲銜宗準備的客居之所可還滿意。」
宋闕從善如流道:「客隨主便,明宗主安排就是。」
明澹因還有事要與許嬌河相商,便派遣身邊最信任的管事九歌來帶領宋氏父子前往客居山峰。
下山路上,宋闕令宋昶跟在自己身畔,做出意欲閒談的姿態,九歌立刻順從地走遠幾步。
領路者和侍奉的小廝女婢紛紛退後,兩人周邊的環境登時空敞下來。
宋闕目視前方,同許嬌河相互問候時的笑意仍掛在唇角,目光卻透出屬於上位者的冷淡疏離。
他和宋昶打著啞謎:「人家的道侶既已歸來,你也該死心考慮一下你母親提出的婚事了吧?」
宋昶卻道:「這也說不好,小洞天內又不是沒有道侶斷契再嫁的例子。」
宋闕忽然著惱起來,沉下聲音呵斥道:「空有皮囊,內里草包,還是那樣的天賦……為父真不知道你究竟迷戀她哪一點?又是把手帕藏在懷裡,又是在書房寫滿她的名字。」
聽著自己的父親提起天賦二字,宋昶又想到許嬌河譏諷他時說的話。
天賦、血統、才能、家世。
似乎這些才是評判一段感情該不該落地生根的最重要條件。
他眉心一跳,又兀自伸手,輕按其上,慢悠悠地說著大逆不道之語:「父親,您又怎麼會明白這世間的感情,並非皆是如同您和母親一樣,相敬如賓,只為利益。」
「你!」
若說宋闕佯裝惱怒,只為了試探宋昶的心緒。
如今被他明晃晃地嘲諷,面上便顯出幾分真切的怒意。
宋昶看慣了自己親生父親的腔調,猶自不理,接著說道:「無論如何,我都會依照父親的叮囑,紫台終將取代雲銜宗仙道之首的地位,而我也會得到小洞天最負盛名的無衍道君的女人。」
這一刻,那股少不經事的、熱烈的高傲在宋昶身上盡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勃發不加掩飾的謀算和野心。
宋闕倏忽轉過頭來,深切地打量著自己人生中唯一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