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願望著眼前破舊不堪的城主府,牆壁和大門上斑駁著四時痕跡,帶著窒息般的壓迫。
他覺得恐懼可怕,覺得毛骨悚然,脊梁骨發冷發顫。
年少時的謝寒洲,在一座被人間放棄的城市,在這樣人食人的寒洲,被自己的父親灌著那樣的一碗湯,當作牲畜一樣養著。
他無法像他的父親,淪為食人食子的畜生,所以他犯下了十惡不赦的弒父大罪。
但是……這不是結束,僅僅是開始。
林願突然就懂了謝寒洲的極端,一股深沉的絕望悄無聲息湧上他的身體,從四肢百骸,直至心頭深處,讓他眼眶發酸,喉嚨生痛,心底生著滔天的仇恨。
這樣的一座寒洲,這樣一座被放棄的死城,四十萬人的生死,不由天地,也不由自己,由著外人輕易定局。
仙家玄門美其名曰舍小取大,北域數千萬人的命是命,是大局,所以寒洲城四十萬人的命就不是命。
因為是局外人,所以他們可以用數千萬人的生來說服世間,寒洲城四十萬人的死是好事,他們舍己成就整個北域,他們死得好,死得其所
可是謝寒洲不是局外人,他是寒洲城唯一活下來的倖存者。
四十萬人的生死,他們的怨恨,他們的哀嚎,他們的憤怒,三千道藏不可平,數百年光陰亦不可。
所以,謝寒洲的心上陰影猶在,玉隨安的身軀痛苦疊生。
林願艱難的喘著粗氣,憤恨到了極點,謝寒洲的師尊怎麼能……怎麼能給他起這樣一個名字?
謝……寒洲……
仙門百家如果真的謝了一分寒洲城的犧牲,就不會有後來齊上玉清宮逼迫他的時候。
林願眼眶通紅,仿佛這座城市曾經的鮮血淋漓,倒映在了他的眼眸中。
謝寒洲注意到小徒弟在哭,玉隨安也注意到了,他們幾乎同時抬手,一人的手指落在他的發間,輕輕拍了拍,另一人則是在肩背上輕撫著。
「別哭……」
他們的聲音也似乎重合到了一起,淡然平靜,像是這座死城中穿行在街巷中的一陣風。
林願覺得心裡像是堵著什麼,很沉很重,說不出的難受。
聽到他們的聲音,那樣安慰的聲音,一種削骨削肉般的疼痛,讓他根本控制不住情緒,鼻子酸得厲害,嗚嗚哭了起來:「你們……你們哭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