漿糊,糊白紙用的,就在前日。
黃琴的淚又嘩嘩地,無聲地。
原來失去一個家這麼容易啊。
斧頭還在門上橫上,她將它立回原處,刀頭朝外。
黃琴將門反鎖了,想了想,又打開。進屋把爹門的帘子哧啦一把扯下來,幾把卷了個包袱卷扔到門邊,勾過一個板凳坐在那兒,開始,等。
等了好久,連個人影也沒有。她又把包袱卷拿回來隔著門縫摜進去,門被激烈地晃蕩了兩下,門後的掛曆隨之落地。
黃琴想,自己還是太嫩了。
是啊,她才18歲啊。她念了高中,爹卻不願意她再上大學,嫌費錢,通知書寄到學校,他給藏了起來。當時她想,不上就不上吧,反正學校也不如意。正好照顧娘。
可現在呢?黃琴把爹的床揭了,什麼都掀了,只在下面發現一枚一毛錢硬幣。
她覺得自己好傻。她怎麼不知道打個電話問老師呢?她只看見別家的爹跟孩子親親熱熱,夏天買雪糕,冬天買糖葫蘆。她甚至沒來得及問娘是不是親生的?
現在,黃琴覺得她是她爹撿來的。
撿來的不怕,怕就怕這輩子還不清這身債。
她想改名,隨娘性,可戶口本上娘那頁,已經空了。就在兩天前。
鎖了門,沒開電視,沒開燈。點了一根蠟燭。燈影昏黃搖曳。馬燈不知道還在不在,找了一圈沒找到,黃琴把一根長布條壓在枕下。她開始害怕,擔憂,眼角又干又疼,眼睛一閉就跟針扎,可還得閉上。
她得活好,娘說的。她把藏起的那兩個鼓起來的手帕握住。她得想辦法。
不知是她白天太神勇還是確信她能過得好好的,娘的魂未入夢,黃琴睜開眼,蠟燭已燃盡,留下一灘白色的蠟油鋪在桌上。
我連這事什麼感覺都不知道呢
黃琴坐在床上想了一會,習慣性地朝床桌去摸發繩,摸到一個小黑圈,綁住了頭髮,望向對面的牆,老式的掛鍾已經停了,她把黑圈擼下來,找了一塊白布沿邊角撕開,撕了一條細布條,重新綁在頭上。
她洗臉刷牙,洗鍋洗碗,熬了一點粥。打開柜子,裡面堆著滿滿的瓶罐,都是娘醃的菜。有的當天能吃,有的十幾天,有的要一個月。有蒜頭,有蘿蔔,有大頭菜。有的微辣,有的微酸,有的清爽。她翻了翻幾個瓶子,拿出一瓶,裡面有紅青辣椒相綴,光看外相,已經吸引了食慾。黃琴放下,拿了另一瓶不放辣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