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琴不干,什麼叫白養,它沒叫沒看門嗎?它給她帶來多少歡樂他知道嗎?黃琴抱著黃寶不撒手,被爹扇了一巴掌。過往的鄰居看見了,上來勸和,被爹一把推到了門外掛上鎖。
很好,知道家醜不可外揚。黃琴臉上掛著淚,也不吃飯,一直到天黑了看不見。
爹似乎生著悶氣,電視聲開得很大。黃琴把黃寶放進坑裡,平土,在上面插了幾根竹籤子。若土被動過,她會知道。
其實爹接了一個電話,氣就緩和了。黃琴不知道。她擔心了一個晚上。天亮了,她也放下心,因為狗販子再黑心,也怕她找上門的吧?那時的她,那個年紀,重情重義,已經顯山露水。
爹總說黃寶是畜牲。很好,畜牲比人有靈性,知道誰好誰壞,怕娘孤單,提前去等著了。
黃琴的枕巾又濕了,她最愛的一人一狗,都沒了。
清理出一些舊物,拿到新築的墳頭燒。貼得太近,燒焦了黃琴的幾絡頭髮。若不是後面人扯得快,黃琴腫著兩眼蒙蒙樣,估計一頭好發就陪葬了。
沒人埋怨她,反而都陪著她落淚。
煮了餃子,落一碗最後的合歡飯。習俗如此,但人情是要還的。黃琴鄭重地對陪她的每個人鞠了躬,道了謝。她一開口,沙啞的嗓音,把在座的又惹來一串串淚。
琴兒,有啥難事,就說啊……
好在你也大了,真是懂事了。
你寬下心,把自己照顧好,你娘也放心。
三言兩語,滿腔熱情,卻沒灌進黃琴耳里。只覺得外面那月季花好像開了,有蜜蜂在上頭不停地嗡嗡嗡。
怎麼不香呢?這月季花就是好看不香啊。黃琴拿手去摸,小時候被刺過多少次,總不長記性。現在這刺也刺不疼她,也刺不出血。是皮變厚了嗎?應該是血涼了。一涼,流得慢,刺不透。
人一走,空間又瞬間大了起來。黃琴怕自己閒著,水盆水桶全舀上水,抹布五六塊,不停地擦啊,擦啊,穿衣鏡擦了幾次?五次,還是六次?那幾個花盆,底座都要被擦破了。
有人聲讓她抬了頭。光亮還是不適應,總覺得低著頭最好。看不見什麼,就沒有難受。
來人要找什麼東西,隨意問了問爹在不在。爹呢?哦,我去找。她塞上黑布鞋出去,知道把髒了的水盆水桶提走,知道把院子的門掩上。
賊是不進辦事人的家裡的,尤其是這種白事。
黃琴走得漫無目的。她根本不知道爹在哪裡。她一直低著頭,頭上那扎的白繩卻讓人一眼就知道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