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炒了兩個菜,煮了兩碗面。合上門,父女倆吃飯。他倒了兩盅白酒,對黃琴說,你也喝一盅。黃琴點點頭。這點白酒放不倒她。她心裡有數。
爹卻喝多了。喝著喝著剎不住,黃琴不管他,他自己給自己倒。
爹說:你要是個小子,這脾氣,倒能撐個好門風。
怎麼,嫌棄了?黃琴適時地嗆上一句。
爹說:虧得是個閨女,否則我這身子也早化成骨了,比你娘還不如。
一說到娘,黃琴就想潑他一臉酒,看看爹緊皺的臉色,又饒過了他。
爹說:你娘啊,好是好,太木了啊。
黃琴重重地啪了筷子。切,娶的時候不嫌木,睡了幾年,覺得木了?不如窗外的花花草草?
爹說:那個小子,我相過,有本事,不虧你。不會過窮日子。過日子,最怕窮啊。
黃琴拿起差點啪斷的筷子夾了根芹菜吃。芹菜有些老了,絲筋嚼得費事,這菜買了兩天了,扔那兒脫水厲害了,嘎巴脆就怪了。她上下牙吃力地閉合,再老也吃,絕對不吐出來。
爹說:這生活上的事啊,你還沒經多少,不知道厲害。這小子對你挺滿意,你就彆拗了。老子還會害你?
這小子,這小子,這小子誰啊?不認識。黃琴說得咬牙切齒。
爹嘿嘿笑個不停。酒盅端不住,白酒不停地淅淅瀝瀝往外倒。
爹說,你這脾氣,早晚吃虧。只這小子說喜歡你這脾氣。直來直往,不藏著掖著,合他的心意。
黃琴撇了嘴:什麼糟鴨子,都往她這趕。她還沒長這個心,好吧?可她憋住了不說。說出來爹能趁著酒勁把她綁起來吊樑上。
她只要再捱幾天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爹想說就說吧,她聽著,他覺得他勸住了她,也讓他先樂呵幾天。這抗爭先從哪步起?對,聽話麻痹對方開始。
她嗯嗯啊啊把筷子伸向另一盤菜。香菜雞肝。雞肝是凍的,煮好了放冰箱裡的。放多久了?黃琴去回憶,想不起來。最近好多事都選擇性忘記了。好在鹽沒放多,她盡力去吃,吃掉了半盤。她為自己的鎮定鼓掌。最後,拿起那盅白酒,跟爹碰了碰,一口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