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還是出去了,上鎖關門未回來。黃琴竟輕輕鬆了口氣。她收拾完畢,起身去看最先那碗面,沒加麵湯,涼成一坨。她把擱上面的一雙筷子又擺正擺正,然後雙膝跪下,淚順著臂彎滴進磚縫裡。
這種儀式沒什麼特殊性,只是為了心安。
黃琴走得早,村子還很安靜。起了點霧,她一前一後一個背包,獨自走完那段出村的路。等公車花了一段時間,早班車擠得人多。上去前,有輛白色的長安之星擦著她的衣袖經過,降下半截車窗,有隻胳膊伸出來撣菸灰。黃琴側半頭,逆著光,看不清車裡的人的臉。
車裡已經沒座位了,黃琴拉著橫杆勉強站住。四鄉八鄰的人,情緒異常高漲。前排兩人聊得很火熱:你家的雞場收成怎麼樣?另一人答:一般。
怕舅爺跟你們借錢?
不是,我說的是實話。交了學費,就沒什麼錢了。本來今年不打算回來了,暑假打工呢。
呵,你爹捨得?
舅爺說笑了,我都多大了,早該抗起來了。他們都累得一身病了。要不是他們摁著,我學都想退了。
得了吧你小子,被叫舅爺的在小子頭上掃了掃,大二了吧?
嗯。
好好上,有出息。
啥出息呀。
你看周圍人不都羨慕你家?比舅爺家那幾個崽子強。
強哥他們多厲害啊,舅爺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小子,會說話,呵呵呵。
黃琴站得不舒服,扭了扭身。後面的背包刮到了前座的人。
噯,姑娘,你也是大學生吧?把包放下,放這一堆靠著。我給看著,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