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了樓梯,余鈴的電話就來了,她開口先道歉:程濤,對不起啊,我也是剛才知道,昨天同學拿我手機用,看見我拍的照片,也不問我就給傳上去了。我只是拍著想留作紀念的。沒給你惹麻煩吧?要是你不願意我就趕緊刪了,或者我再發一條澄清一下?
真可笑!程濤肚子裡罵了一句,可嘴上還是文明用語:無所謂,你喜歡就留著吧。同學而已,互幫互助應該的,誰還沒個難處的時候嗎?嘴長別人身上,愛怎麼說怎麼說,自己別當真就是了。
嗯,好,余鈴悠悠地吐出一口氣,末了還問:吃早飯了嗎?
正吃呢,程濤說。
余鈴掛了電話,程濤的食慾減掉一半。打了份大米粥,平日沒覺得,今天喝起來跟鍋沒洗似的,簡直難以下咽。他伸長腿,剛想著再努力努力喝口粥,余鈴一身亮麗的裝束就進了食堂,後面跟著兩個同學,眉飛色舞地,說著什麼讓余鈴很開心的事。程濤拉開椅子,端起飯盒,快速去了後面的水池子。
他把大米粥倒進去,拿水衝著飯盒,眼睛很餓,心裡堵得很:這真是一件怎麼努力,也無法下咽的事啊。
你不當黃世仁可惜了啊。
程濤腦袋暈了一天。書怎麼看上面都是一堆蟲子。他請了假回宿舍。師兄中午回來摸了摸他額頭,說,怎麼就這麼病了啊?戰鬥力不行啊。程濤拿手背別開臉,往裡面躺了躺,別鬧,讓我睡會。
師兄倒了杯熱水給他,關心問,吃藥了嗎?
程濤迷糊著說,不用吃藥,睡一會就好。
師兄關上門就出去了。
程濤睡得不踏實,做了很多夢。夢裡他追黃琴進了一片大霧,好不容易出來,看見黃琴就在他旁邊,冷冷的瞧著他,不吱聲,他上前去拉她,被她反手打開,順手潑了他一臉。潑在臉上的,竟然是他喝剩下的大米粥。不燙,有些粘。程濤苦笑,黃琴冷哼而去。兩人一前一後,走沒多遠,余鈴笑吟吟地出現了,手裡張開一張網,揚風一撒,網變得很大,又細又密,程濤覺得胸悶喘不過氣,黃琴已經痛苦地彎下腰抱住頭,他強力地撐住身子,卻見余鈴神情一變,嘴裡念念有詞,網又收緊,他和黃琴都被重新團進了霧裡……
程濤醒得艱難,額上身上都冒了幾層汗,他把頭靠在鐵欄杆上,那裡涼,可以讓他瞬間醒腦。他的喉嚨發乾,身上燒過一遍一樣地發疼,他捱著朝外看,看見那杯師兄倒的水,艱難地拿過來放嘴邊慢慢喝。
杯底喝得一滴不剩。水把身上的火燒滅了,程濤覺得瞬間有了活力。他虛弱地找好毛巾和香皂,扶著牆站了一會,適應了暈眩,出了宿舍,往下走,拐了彎,上了甬道,又出一道門,那裡有個24小時的桑拿房。
程濤把自己蒸得熱汗淋漓。他的潔癖已經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
這病好得快得不可理喻。
程濤把桌上的清熱解毒消炎藥板又摳出幾粒扔進了馬桶里沖走。他不想解釋,也解釋不出來什麼。
照片的事風浪不大,程濤也懶得管了。他要忙實驗,忙論文,還要另外忙自己的將來。
余鈴不時地關心一下,但也沒太出格,程濤覺得可以接受,也就沒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