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下午那不快還在瀰漫著,還是夜半來了靈光,程濤覺得這桃怕是送不出去了。他伸長手夠出一隻,沒洗沒削,將皮啃掉,一點一點吃著。師兄說酸,程濤一點也沒覺得。或是真餓了,一隻桃沒知沒覺就吃完了。肚裡有點著落,夜便變得格外冷清起來。
師兄是在星月交輝時刻回來的,頂著兩隻大熊貓眼,栽到床上便睡。程濤想他可能在圖書館熬了。他起床輕手輕腳,儘量壓著動靜,洗漱完了後,先摸出兩隻油桃放在了師兄枕邊。剩下的依然掛在床邊。
拎著飯盒去食堂路上,看著清晨薄霧裡的相依相偎,程濤突然就後悔了。若說時間緊任務重不假,可早上早點起,去看她一趟也是能擠得出來吧?他在兩步間躊躇,油桃只剩下三隻,字數頗不吉利,這麼貿然去,她是在值班還是剛入睡?就為了看一眼折騰她好不好?
有人隔著草坪叫他,程濤還是朝前走出這兩步之牢,走近了看清是余鈴的舍友,問他余鈴的情況。程濤說,應該在好轉,昨天師兄去看她,她一個人還外出散步。
舍友放心地走開了,程濤本想問問余鈴媽媽,轉而一想怕這話題越扯越扯不完。他快速去打飯吃完,回宿舍拿了背包就走了,沒看見師兄枕邊那油桃有一隻已經快要被師兄的四肢大山壓出水。
打開實驗棚的大門,程濤呼了一口涼風。看看時間,他找了輛單車跨上就走。這下是兩手空空,腹中也空空,可精神頭卻十分飽滿。他騎得飛快,在兩個紅綠燈十字路口都是差幾秒就亮紅燈時穿梭而過。他的額上也冒了細汗,誰讓心裡憋不住呢?若能憋住,他也能去剃個頭當個行腳僧了。
程濤借中午的閒暇去看黃琴。來不及吃飯,也來不及多想,腦袋只一個念頭,看看她,看看就好。滿身的細胞都受一個“看看”指揮,這“看看”已經成了靈丹妙藥,不吃了它,心神難安。
車了停在小區域,程濤沒忘整了整襯衣,甫一進入,伴隨清脆的人聲和鈴鐺聲,他也吸入了一肺的檸檬味。
程濤有些失望。黃琴是下午班,他來前,她去了同學工作的烘焙店敘舊。
給她打個電話吧,酒店的姑娘好心地對程濤說,順便遞了他一杯檸檬水。看他汗津津的一定口渴了。綠皮的檸檬在乾淨的玻璃杯里起伏几下就半漂著不動了,程濤低著目,看久了,有些模糊不清,他一邊道著謝一邊退出,退出前把水喝光了。
他在單車上倚著讓自己喘息了幾番。不知是餓得無力,還是來時用力太猛把身體的儲存都用光了,現下的程濤,感覺被陽光一曬,就要軟化成泥。
他推著車在陰涼處緩緩。手機捏在手裡,卻覺得說什麼都是白說。來看一眼,眼睛對眼睛,哪怕不說一字,也彼此可知。只是通個話,卻隔進了千山萬水,說幾斗籮筐,也是輕得沒有份量,激不起什麼漣漪。
他還是得見她。他把單車放倒,兩三步跑回去問了黃琴的排班時間。
程濤之前打給黃琴的那兩通電話,黃琴後來是看見了的。之所以沒回,因為她的心裡也起了疙瘩,覺得這一男一女是合起來絞她一樣,絞得她往一個角落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