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琴把晾乾的標頭抱一大抱到質檢台上,擰亮大燈,看一會,她感覺眼睛要瞎了。她是功臣,可一到加班,就沒了朋友。誰願意舔狗屎啊,撈不到好處,得不到一句誇獎,臨了還被狗反咬一口。
黃琴越想越氣,抱起編織條跟甩鞭子一樣狠狠地甩了一通,甩完,心淨了,又慢慢抽出一條條地驗看。這回她不那麼傻了,交貨工期到了,自有人急一百倍,她在這瞎當什麼活雷鋒呢?雷鋒還有個獎狀有個紀念日呢?她們呢?狗屁不是,連個影框都混不到。
驗了幾十條,眼開始晃花,黃琴抽紙巾滴了點眼液擦擦,復又驗,沒多會,眼睛又開始不舒服,她只得停下,把驗好的拿皮筋扎了,放到“OK”筐,其它的抱到“NO”筐里,擰滅大燈,退出廠區,回宿舍去。
晚飯吃了冬瓜排骨,勞累一番,肚子又有些餓了。回到宿舍,室友正在聽小說吃桃子。黃琴先去拿臉盆毛巾拖鞋洗澡。她一路小跑,再過半小時澡堂就關門了。速戰速決,先洗了頭髮,臉只洗一遍,因為睡覺前還可以洗,然後搓身上,拍上泡泡皂,一身的疲憊慢慢松馳下來。等她趿著拖鞋嗒嗒從更衣室出來時,澡堂的管理員已經把鑰匙圈在指頭上繞啊繞啊,正在等她,她是最後一個。
姜琴留了個桃子給她。姜琴是黃琴的室友。這個宿舍就住了她們兩個。剛來分宿舍時,自我介紹,介紹完,兩人都瞪了瞪,旋即都笑了。同名啊,多大的巧合呀。不知不覺得,感情就好起來。
累成狗,黃琴把鞋一甩,坐到床上吃桃。
你真實心眼,姜琴說。她在廠區辦公室,上下班準點,但裡面的彎彎繞繞知道不少,時常說給黃琴聽。這次就該給某些人下馬威,你倒好,又當了滅火員。誰記你的情啊。
良心上過不去,黃琴說,這一錯,不是錢的問題,引起海外訴訟不是小事吧?
管他呢,姜琴道,這種蛀蟲早晚把老闆的家底啃個大窟窿。
難得糊塗呀,黃琴聞聞姜琴剛噴了兩下的清爽水,黃瓜味的,她貼上去也沾了霖霧之汽。
你想就用啊,姜琴也大方。一會吧,黃琴說,你這瓶貴嗎?
不貴,二百多吧。
黃琴嗯一聲,把一口硬桃咽下去。一點點這水,二百多,她累成狗一天還掙不到,蒼天啊,大地啊。
你剛才把錯誤全糾正完了?姜琴把說書聲關了。
沒有,黃琴無力地說,眼花得不行,留著明天突擊吧。
你明天多招呼幾個人和你,一早就去叫,你到辦公室門前喊。姜琴支招。
呵,你也做雷鋒?
怕你吃啞巴虧,這事以前沒少發生過。咱無權無勢的,只想保個清白。
說得有理,黃琴側側身說,天天賣白菜,還操賣藥的心。狗貓都不幹了。
人多嘴雜,事也傳得快,最好能刮點風,否則這裡真是爛壞了。
黃琴想起什麼似地說,廠頭是職業經理人?研究生畢業?
姜琴嗯了嗯,他人挺好的,就是有點施展不開,因為是外人,所以那些蟲子都排擠他,時不時地咬上一口。
老闆呢?知道嗎?
老闆有點瞎吧,我看他呆不了多久了。姜琴有點感慨。好不容易碰個好領導,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