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黃琴想。可是,這又何必呢?她自己都當自己在這個家裡是個影子。
院子也被收拾過了,那踩碎的玻璃瓶都沒了,盆栽也排得整整齊齊。黃琴看一眼,心裡卻起了破壞的心思,希望自己一手去摔個稀巴爛,但腳下終於沒動。和氣地過完這個年,是她自己說的,她不能先食言。
親爹正在廚房準備飯,桌上一隻燒雞還熱乎乎的,黃琴把自己買的東西扔回自己屋裡。想想去燒熱水,她要洗澡,痛痛快快地洗個好好的熱水澡,然後痛痛快快地好好吃一頓。
痛快地吃著燒雞腿的黃女俠還不知道,這燒雞是有心人買的。若知道,流口水她也不會碰。她還跟親爹喝了口酒,碰了個杯。她吃了一隻雞腿,一隻翅膀,一塊脖子,最後還把雞頭給吃了。爹只吃了雞腿,大胸肉他說咬不動。黃琴就收進了冰箱。
第二日,這雞胸肉被切成小塊加上辣椒炒了,黃琴夸爹的手藝精進。但她沒再下筷,爹看她的眼神很怪異。她一琢磨,便覺得不妙。筷子跟著挑挑揀揀:這燒雞誰家的啊?聞著香,我昨天也沒問,今天早上起來拉肚子呢。可能不新鮮,也不知道是不是死雞,現在的商人個個不地道。
爹吃得沉默。一頓飯吃完,這菜成了擺設。
黃琴心裡冷哼,看著爹收拾著最後把菜倒進垃圾桶。裝什麼呢,她想,這樣玩有意思麼?
大概爹也覺得沒意思,此後連續兩天爺倆吃得很素淡。早上麵條,間或加個雞蛋,晚上是稀粥兩個青菜,中午有地瓜,花卷。黃琴吃得極歡,親爹也做得認真,兩人都像在粘合什麼,黃琴似挖洞,她爹似填土,出奇地心平氣和。
後來,午飯又多了花樣,蔥油餅,糯米糕,蒸肉,菜糰子,這手藝從外形上一眼就能區別開不姓黃。黃琴也裝瞎,吃到嘴裡,吧嗒兩下,潤胃細無聲。
這天爹接了個電話,颳了鬍子,往臉上抹了一層白白的東西,黃琴聞到一股蜂花膏的味道。她看著爹穿了一件白襯衫,套了件灰色的羊毛衫,外面又穿了件羽絨服,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裳,果然有那麼些道理。爹這麼一裝扮,連黃琴都不由不嘆,枯木逢春啊,枯木逢春。或者這木一直沒枯,只是在娘這裡天天板個臉而已。
爹很快走了,黃琴卻一個人憂傷。她覺得娘應該是知道的吧,否則不會那麼交代她。想著想著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