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建慢慢把車速降下來,靠在了路基邊上。他想說的話很多,可見她,一時又不知從哪開頭。她以前很開朗,可現在卻冷冷的。丁建把頭往後仰了仰,蓄了蓄勇氣說,我們,訂過親的,知道吧?他從後視鏡里觀察著黃琴的一舉一動。既希望她興奮,又希望她坦然,或者再激烈一點,他也能承受。可黃琴沒有。黃琴完全出乎他的想像。她很平靜,她劃了一條線,把自己與他隔開來,看似透明在一個世界,實際讓他無法逾越。
黃琴說,都是成年人了,做事卻如此幼稚。她帶著點戲謔的語調,連眉毛的尾巴都朝上揚了揚。
丁建覺得她這個動作也好看得很,一時也忘了去反駁她。
黃琴打心裡不認同這種行為,背著她做的事情,她死都不會承認。
丁建知道說不過她,當時為什麼就同意了,因為他喜歡她。他喜歡這個乾淨的姑娘,喜歡她不拖泥帶水的性格,喜歡她笑起來的爽朗,喜歡她的野性。他從初中時就喜歡她,那時的喜歡只能默在心裡,因為年紀小,老師家長都不會同意。迫不及待地長大,他越來越清晰地想擁有她,他只有早下手早打算。
咱這裡,對訂親,還是很認同的。丁建說得有些遲滯。黃琴老讓他心裡沒底。
你跟誰訂得親?黃琴很快反問。
丁建知道,這事永遠是根刺,刺得他疼,可哪怕刺出血,他也得血淋淋地迎上去。車廂里的空氣一霎凍住了,他怕黃琴會推門離去,僵著手去翻手機。手機里存著不少照片,顏色發黃,他遞給黃琴看,黃琴看著這些模糊的照片,應該是翻拍的,若不仔細認,都認不出是誰。她看幾張就鎖了屏,沒直接還給丁建,放在儲物盒上。
丁建手在自己腿上扒了扒,把刺按回自己心裡,咽了咽嘴裡的苦味說,黃琴,我……喜歡你。
三個簡單的字,被丁建磕巴得發抖。他的手碰在方向盤上,響了聲喇叭。他的手心裡冒了層汗,平日裡喝半斤二鍋頭都沒這麼慫過。他挪了挪發抖的手,覺得自己快僵成只木偶了。
黃琴好久沒出聲。丁建害怕這種靜默,卻又不想打破這種二人相處的空間。他覺得自己有點中毒了。明知此毒無解,卻還要去嘗嘗。
黃琴最終在寒風中下了車,下車前,她說了幾句無趣的話。她說,丁建,你這車不便宜吧?十幾萬?按你的人品樣貌經濟條件,你會找不著媳婦嗎?我離開這裡幾年了,早已經不把這兒當家了。我以後不會生活在這裡的。你對我不了解,其實我是個很自私的人,遇到問題喜歡逃避,好吃懶做,滿身是刺,卻還覺得別人不好。你看,這才是真實的我。你手機里存的那些照片,也是我沒錯,但那是小時的我,是還有家還有親娘疼的我。但那些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時光不會倒流。我早變了。謝謝你看得起我。今天說這些,是希望以後見了,我們還能互相笑笑,彼此祝福。丁建,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但我最不喜歡別人強迫我。如果要拿繩子勒我,我寧願自己給自己來一刀。
丁建快速地也下車,攔在黃琴面前:你這麼貶低自己,是讓我死心?你好吃懶做?我養你。你薄情寡義?我願意。你怎樣我都不嫌棄。我帶你去家裡看看,我不了解你,你給我時間,我自然會了解。
黃琴冷淡地撥開丁建的手,覺得果然是商人頭腦,付出必然想著要回報。她說,我們沒任何關係,以後還是各走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