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去撲面而來一股竹香氣,越往內走越像走在外面的竹林里。屋子裡立著一塊玉質的雕獸屏風,很寬敞也很安靜。木質屋頂,淡青牆壁,屋裡擺設也很素淨,一張八仙桌,兩把鋪了毛墊的椅子,橫窗下放著罩著窗幔的玉石床,床頭的矮桌上插著幾根青竹葉,窗幔是墨色的,陽光照耀下,滿屋是清幽的,顯得格外雅致。
溫柔數著腳下的墨玉石板,餘光忽然瞥到漆黑的窗幔之下斜靠在床頭頎長的身影。
寺紳先走到床邊低聲朝雲處安說了幾句話。
陽光融融,即使是屋內處處都洋溢著盎然生機,卻也沒能融化窗幔之內一絲一毫。而雲處安靜靜隱在陰影最深處,一身純白的雲紋裡衣外面套了一件白披風,黑髮散在領扣,不扎不束,下身被厚厚錦被蓋住。遠遠地並不能看清楚,只能感覺到他的身邊帶著三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仿佛千年雪原上的料峭寒冰,年紀很輕,卻讓人不得不大氣十萬分精神肅然起敬。
兩道視線朝她看過來,溫柔抿唇,裝作沒有察覺,繼續數著地磚,步子卻加快了些繼續朝床邊走去。
他已經不再看她,而是將視線緩緩移動到了床邊桌上的一盤未下完的棋上,在黑暗裡與自己對弈,顯得有些單薄孤寂。
在白子被吞下第二顆時,隨著棋子落地的聲音,溫柔繞過書椅走過來。她定了定神,從地上撿起那枚棋,低垂著頭伸出手,露出微紅的耳廓和一片細白纖長的脖頸。
過了半晌,手心裡的棋子被人拿走,觸到她掌心的指尖微涼,睫毛輕顫,她不禁抬頭和榻上的人對視一眼,也終於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此時的雲處安才到加冠的年歲,正是少年向男人的過渡階段。只是他少年老成,青春正好的時候,卻習慣了上位者的位置,心思縝密又成熟的像個滄桑老人。素著一張臉沒有表情的樣子不怒自威,中和了他五官本身的媚意,顯得內斂又威嚴。
他的五官長得實在太好,俊美的五官看起來便份外鮮明,尤其是雙唇,即使此時身體虧空,也如塗了胭脂般紅潤,唇形弧角相當完美。但他相貌雖然美,卻絲毫沒有女氣;尤其是那雙眼睛,看起來既冷冽清明。
屋子裡靜得能聽到外面吹動的風聲,溫柔垂下眼,又匆匆睜開,認真又專注地和他對視:“雲公子,我是來給您診病的大夫,名叫溫柔。”
雲處安把手裡的棋子鬆開,目光疏離地在她臉上掃過,臉上帶了笑意:“嗯。”
這種微笑,似乎能讓陽光猛地從雲層里撥開陰暗,一下子就照射進來,溫和而又自若,但他深邃如黑潭般的眼睛裡卻隱藏著掩不去的涼薄,讓人覺得有一種遙遠的疏離感。
溫柔也跟著笑起來,像孩子似地,給一顆糖緊張和認生就全拋在腦後,即天真又純粹:“那麻煩您伸出手來,我先為您號一下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