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抬起眸,道:「這是我自己的事。」
溫老爺子捋著鬍鬚,把杯子放在紅杉木桌案上,道:「老實說,我不討厭你,甚至還有點欣賞你。至少,Omega有你這種膽量的,我還沒見過第二個。所以才勸你,非但這孩子不能留下,封爵的事情,也不要再摻和了。」
他語氣自始至終都很平緩溫和,只是字字句句都帶著沉重的分量。
沈眠問:「我能問為什麼嗎?你讓我抹殺自己的孩子,總要讓我信服。」
溫老爺子眉頭輕輕蹙起,抬眸看向牆上年代久遠的壁畫,過了許久,他緩聲道:「你不問,我也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真相。」
「……」
他緩緩站起身,步履沉緩地走到壁畫前,目光不知落在何處,臉上的皺紋在這一刻,莫名深邃起來。
溫老爺子道:「這是很多年前的舊帳了,大約一個世紀以前,老頭子我,那時候也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那時候的蟲族,一直是邊界大患,當時我們從軍校剛畢業的一群菜鳥,被分配去了邊界建功立業。我所在的第一小隊,隊長叫封珩,是封家人。」
他的嗓音分外低沉,仿佛鐫刻著百年倉促的時光。
「那時候的封家,比我們溫家差得遠咯,根本沒法比,我年輕時意氣風發,也瞧不上這個所謂的隊長,一直跟他作對,當然,其他世家子弟也是如此,他在我們當中並無威信。後來,在一次任務中,我因為判斷失誤,帶著整隊人掉進了蟲族的孵化場。」
說到「孵化場」三個字時,他隱約倒吸一口涼氣,「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巢穴被厚厚的菌毯包裹著,蟲後一邊吃著人類士兵的屍體,一邊大面積產卵,到處是密密麻麻的噁心的蟲卵,還有從蟲卵中正要孵化出的,血紅色的幼蟲,它們把我們當做食物,要在我們的身體裡寄生。同化星靈,是他們的本能。」
沈眠問:「只是幼蟲,你們不能擊敗他們嗎?」
「呵,那數量是以億為單位的,當時的我們已經精疲力竭,而蟲族天生就具備強大的攻擊性,他們與生俱來的鎧甲,比我們的機甲並不遜色,他們的毒液,利刺,可以在瞬息之間奪人性命。那時,我們所有人全都絕望了,包括我在內。誰也沒想到,我們一直以為的窩囊廢的隊長,竟然從天而降,救下了我們。」
「封珩……」
他低聲念叨著這個名字,話語裡隱藏著莫名的情愫,低喃道:「他燒毀了蟲族的孵化場,把正在孵化中的,蟲族的新一代主宰扼殺。可是,蟲族就是這樣噁心的存在,蟲後在將死之時,把不知名的毒液注入封珩的血液里,毒素瞬間擴散,深入。」
沈眠一怔,問:「他死了?」
「不,他沒有死,他回來後娶妻生子,一直到多年後戰死,也沒有出現任何異常。可是,他唯一的兒子,基因卻發生了畸形的變異,他強大的力量,有一半來源於蟲族未出世的主宰。」
沈眠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那個人,必然是封爵。
如果說,他的血脈有一半來源於蟲族主宰,那麼,他究竟算是人族,還是蟲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