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終於占了上風,她今天抵住了誘惑,可以說表現得很好,可是並不如預料一般如釋重負。作為穿越者,雲娘清楚歷史的走向,清楚那些大人物的命運,也清楚那場轟轟烈烈變法的結局,她知道自己應該趨利避害。可是她唯一看不透的,是人心。就比如此時,自己的心並不快樂。
後苑的櫻花海棠已經零落成泥,這個春天已經過去了。“恰三春好處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的羞花閉月花愁顫。”雲娘不是舊式女子,卻無端想起了前世看的戲文,她嘆息一聲,原來這世上良辰美景、似水流年,終究是用來辜負的。
第18章 此時只欲浮雲盡
趙曙看了太常寺卿范鎮的奏議,深深覺得自己和中書又走了一步臭棋。那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漢宣帝於昭帝為孫,光武於平帝為祖,則其父容可以稱皇考,然議者猶或非之,謂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統也。今陛下既考仁宗,又考濮安懿王,則其失非特漢宣、光武之比矣。凡稱帝若皇若皇考,立寢廟,論昭穆,皆非是。”
他召來韓琦歐陽修來商議,皺眉問:“范鎮究竟是怎麼回事?朕看讓他任太常寺卿,原對他寄予厚望,以為他定會支持中書省的意見,沒想到卻如此固執。范鎮這奏議一上,賈黯、呂誨、司馬光也紛紛上札子附議,事情越發難辦了。”
韓琦也覺得頭痛,如今言官們把矛頭直接對準了宰執,呂誨更是連續上了3道摺子,說韓琦才能比不上霍光、李德裕、丁謂、曹利用,而驕恣之色過之;歐陽修首開邪議,妄引經據,以枉道悅人主,以近利負先帝,欲累濮王以不正之號,將陷陛下於過舉之譏,政典不赦,人神共憤。提議趙曙將二人全部罷免。這幫書呆子,真是又臭又硬,論吵架的功夫,韓琦自愧弗如,他打算繞開這些麻煩,從曹太后方面入手,直截了當的解決問題。
初秋時光晝永,氣序清和,曹太后和趙曙在天章閣設宴款待群臣宗室,趙妙柔和雲娘也一起參加。
趙曙率先舉杯勸飲道:“兒臣能居此位,全賴娘娘庇護之恩。且違豫之時,非娘娘內輔,政無所寄,雖古之賢后,不能加也。兒臣願娘娘滿飲此酒,從此母子益親,恩義無間。”
一時間群臣宗室全部起身出列勸飲道:“母慈子孝,實乃社稷之幸,願太后坐享孝養,眉壽無疆。”
此後皇子公主和宰執大臣輪番勸酒,稱頌曹太后之德,曹太后看上去十分高興,不知不覺就多飲了幾杯。
雲娘冷冷看著眾人的表演,好一副母慈子孝的行樂圖,覺得皇帝和宰執們與那些絕世名伶相比,也毫不遜色。她在宮中這多半年,早就看透了趙曙固執寡恩的一面。先帝的幼女早就被趙曙趕出宮去,空餘的房子騰出來給自己的子女居住,如今眼看到了及笄之年,婚事卻無人過問。至於他對曹太后,若不是司馬光、呂誨等言官苦勸,恐怕連日常的晨昏定省也做不到,還好穎王和東陽郡王還算孝順,時常居中調和,否則母子之間,連面上的情分都維持不住了。